这一点，兰椒苒既说对了，也说错了。

齐纪不禁觉得有趣，如果真让兰椒苒去分析某些目的很纯粹的人，例如真的想要将救世做到尽善尽美的救世主，她反而会出错。

理性假设从来都不是绝对正确的。

他可以为了秦浩冒险破坏系统的计划，也可以为了人类冒放弃生命的风险。这些背后的事情，就让救世主们保持懵懂的状态，才是最好的。

“对。”

秦浩眼神中流露出意外，在他的感受中，这肯定是不对啊。人类们在齐纪的眼中，一直都很重要，他很确定这一点，从一开始就确定这一点。

就算他的感受会出错，那齐纪对救世主们的培养算什么？如果人类文明只是“重要”，那齐纪完全可以操控他们几人。能坐在这里，随意分析齐纪和宇宙先生，不是已经说明了齐纪的态度了吗？

他张了张嘴，想了想，没有说出口，

齐纪既然说“对”了，那就对下去吧。

小孩脸上闪过少许失落，他能读懂这个“对”的意义。

这说明，齐纪就快要走了。

只是，如果他快要走了，那空着的第五个位置似乎也没有意义？或许是为了之后的任务与旅途，裁决虽然讨人厌，但好像确实能一直跟着齐纪，希望他能变得有用吧……

他又抬起头，发现陈育、兰椒苒、蚁群，全都没发现这一点，只有齐纪对他笑了笑，似乎是在安慰。

兰椒苒对齐纪的回答并无意外，继续道：“如此一来，人类文明‘正好’被收割机文明波及到，也有了解释。虽然我没能明确分析出人类的重要性体现在何处，但这并不影响分析全局。”

“对此，我做出第一个假设，我假设齐纪之前的行为，也就是第四次会议之前的所做的事情，包括齐纪你的降临，是在先锋预料之内的。”

齐纪点点头：“很合理的假设，其实如果我不降临，也在先锋的预料之内。”

这个假设看似无用，它甚至没有对齐纪第四次会议之后的行为做出评判，但已经牵涉了极多。

陈育、秦浩等人听完兰椒苒的假设，都有了思索，神色变化。

“如此，就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对于先锋而言，人类文明苟活存续，是一件可以接受的事。倘若这只是随意为之的结果，那么便和人类文明重要相矛盾了。

“如果人类文明真的具有重要性，无论是在未来进化后，还是此时本身存在的某种特殊，它们在收割太阳的途中可以做的手脚很多。

“因此，那时人类的处境，不仅是可以接受，而是先锋刻意为之的。苟延残喘，却又不完全灭亡的处境，就是先锋那时想要的，是它目标的一部分。”

“而齐纪你的转变，则是一个解开先锋目的的钥匙，第三次会议抹除你自己的记忆，其实就已经指向了这一点，不想接受，但是又不得不接受。佐证了先锋目标的一部分就是想让人类文明苟活。”

齐纪此时突然有点后悔，其实让裁决提前来旁听一下也挺好的。

倒不是要让他震惊，而是想让他听一听，你们万界理事会的处境，其实也有相似之处。

苟延残喘，却又不完全灭亡。你以为你已经奋力挣扎了，他以为他已经在奋力游走在外神之间了，以为这是自己能做到的最好的局面，已经尽力为之。

其实只是因为你们还有用，仅此而已。

兰椒苒也不吝指出自身分析中存在的问题：

“这里依然存在两个矛盾。收割机文明应该确实对人类文明不感兴趣，但是先锋对人类文明感兴趣，它瞒着收割机文明，这个古怪之处我暂时还无法解释。或许指向了更神秘的东西。”

“并且恒星收割，在收割机文明看来，已经持续百万年了吧，那时蓝星上应该还是原始时代才对，先锋是如何知道将来会有人类存在的？预知未来？这两个矛盾我只能暂时搁置。

“毕竟如果存在‘宇宙之外’，上面的结论比这两个矛盾要更强。”

第一个矛盾谈不上矛盾，先锋对人类感兴趣的原因是人类曲线，而不是人类本身，自然不会与希尔巴洛斯们讲清。

第二个矛盾的本质，同样是因为人类曲线的存在。

“继续说完，我接下来一并解答。”齐纪鼓励道。

“那么先锋的行为轨迹就已经非常清晰了，它想要的，是一个被裹挟的宇宙，也想要一个苟延残喘的人类文明。

“我的第二个假设是，无论是先锋，还是其他文明的宇宙先生，看待人类文明的目光，是类似的。一个苟延残喘的人类文明，是他们所有人都想要的。”

秦浩下意识打了个寒颤，仿佛幼时看向荒野，怀疑黑暗中有怪物在盯着自己。

而陈育则是叹了口气，思绪仿佛有所贯通：“天才的假设……它们之间各有不同，但太过弱小的人类看过去其实都是一样的，那它们看向我们的目光，也应该类似。无论是博弈平衡的结果，还是某种其他理由，最终结论都是类似。”

如果忽视，那所有存在都会忽视；如果重视，那所有存在都会类似的重视。

无尽宇宙中的天灾，因此而存在。

兰椒苒见众人都已经跟上逻辑，便精简了推演：“它用一个行为，办成了两件事，几乎就是在暗度陈仓。恒星收割的利益比较明显，必然是其他所有存在不乐意看到的，先锋主动破坏了平衡，这只能说明，在原先的平衡中，它的收获不足够。

“如果不寻求变化，对它会有不利，这便是它的目的与行事的理由。我能分析的，大约就到这里。”

兰椒苒的视角，彻底脱离了人类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