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碍事不碍事!你们且等我!”话音未落,又化为鹏鸟,转瞬之间飞进了茫茫云雾之中。
不过须臾,却又飞了回来。
鹏魔王落地欢喜道:“大哥,近的很,我一瞬便能飞抵对岸。”
“上来吧,我陀你们过去。”他俯下身来,双翅展开铺在地上。
牛魔王等人闻言也不迟疑,每人都顺着他的巨大翅膀,爬上了鸟背。
又是“嚯”的一声,搅动四周云雾倒腾,大鹏一翅同风起。
在他刚刚飞离崖边之时,风乍起,初极微,吹动山间云雾渐散。
浓雾散尽之时,风势忽而强了起来,激飏熛怒,耾耾雷声。
风势越强,鹏魔王挥翅越吃力,鹏背之上的猕猴王和禺狨王两个较轻,险些被那风吹落。猕猴王死死拽住鹏羽,抬眼之间,感觉脸上一痛,竟被那罡风吹出两道血痕。
却是一旁牛魔王伸出手掌按住了他:“老五,你小心!”
鹏魔王每一次挥动翅膀都无比费力,双翅如有千钧重力,明明尽在眼前的对岸显得那么远,咫尺天涯不过如此。他却是极具毅力,明明身上犹如万仞割过般剧痛,却没有停下挥动的翅膀,只因身上背着自己的兄弟,想他们几个本是山野间修行的精怪,一朝得道,也有几分本事,凶名在外,称得上一方妖王。然而天下灵长众多,独自苦修又如何通晓大道,无非一生茹毛饮血,山野妖怪罢了。好不容易有这个拜师的机会,前方纵是无间地狱,也要决心闯上一闯。
抵达对岸之时,他身上不知道被风刮出了多少血痕,宛如浴血一般,“碰”的一声坠落在地上,再无法力维持鹏鸟原形,昏厥过去,不省人事。
“老三,老三!”牛魔王扶起他。
“让我来看看!”说话间禺狨王掰开他的嘴塞了一颗丹药进去,“三哥不碍事,只是力竭而已,没有受甚么内伤。”
“既如此,剩下的路,我来背他,走吧!”牛魔王背起了尚在昏迷之中的大鹏。
......
“后来师父讲经之时与我等言说,那一片泥沼名腐心沼,生性固执之人必不得过,泥潭失陷的不是人,是人心。师父说牛大哥行事磊落,生性却执拗无比,不懂得转圜变通,认准什么便会一味蛮行到底,以后修行之路上若遇灾愆,皆因他固执,正如泥沼之中越是大力挣扎就陷的越深,世上之路阡陌纵横,哪有一望到尽头的直行之路?”
“鲲鹏一族,生而为天下最自在的生灵。一翅便有九万里,南溟北海,瞬息既至。可扶摇直达九天之上,可纵身而入海之至深处。那一日师父问我们从此岸到彼岸有多远?三哥说那片山崖明明看似近在咫尺,他却飞起来那般吃力。后来昏迷之时他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变作一只小斑鸠,从地面上震翅而飞,不过能飞到树梢为止,无论再如何努力,那几丈就是他能到达的极限了。骄傲如他,却无可奈何,梦醒之时,心内恍然。师父说我们修道,先要修心,九重天之上尚有三十三天,四海之外尚有归墟,大鹏纵然飞的远却也没有能达到畅游无穷的境界,既然都有不能抵达之地,便也和那只能飞到树梢小斑鸠无甚差别,回头崖前须回头,明心见性才好。”
“你此番小心些,好自为之吧。”
.....
悟空想到师兄说完这番话还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面有豫色,那副神情似乎在说自己此去再也回不来了一般。
他坐在草地上,心中疑惑为何师兄们费了大力气的地方自己如此轻易就通过了。悟空为求道也漂泊数年,本就随遇而安顺心而行。想不明白便不再去想,既然轻松而过,也不是坏事,遂起身继续前行。
他站在雾气蒙蒙的悬崖峭壁之前,想要伸出手来搅面前浓稠的白雾,想着风何时会起。
在他刚刚伸出手的时候,狂风呼号,骤然而起,悟空刚刚面露了然之色,想着果如师兄所言,却没料到那风是从四面八方吹来的,大风起兮雾散尽,天地之间只余那风。悟空如落叶一般整个人被风吹起,乾坤颠倒,飘飘荡荡之间,头晕目眩,不辨东西。
悟空被风吹动着飘了许久,旋转翻腾,他倏然之间发觉,此时的自己如被风吹动的云彩,亦如轻舟行于碧波之上。
他尝试着把四肢伸展开来,如天边风筝一般,借风势而行。
风中的他渐渐掌控了身体平衡,他是风筝,却没有那一缕丝线羁绊,但随风飘动,神气清爽,四肢百骸无不舒畅。
他此时尚不会腾云变化之术,却巧妙地御风而行,觉得自己这样甚是好玩,心内欢欣无比。
随风飘飖不定,他像一个孩子一样“咿咿呀呀“的叫了起来。风过耳旁,眼中画面极速退去,仿佛尘世喧嚣,三千浮华也离他而去。心似明镜,不落凡俗,不染纤尘,身如轻羽,不知起点,不明归处。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仿佛梦魂魂归帝所,问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
他越过高耸入云巍峨大山,绝顶之峰悬崖万仞仿佛横绝九天之巅。
他越过壮阔无边苍茫大海,无妄之海翻腾不休仿佛直抵归墟深处。
海到尽头天做岸,山登绝顶我为峰。
一路扶摇而行,邈层云几万里,山不能挡他,海也不能阻他。
终于,风停,他飘落到了一处密林之中,从树枝上一跃而下,见周围奇花瑞草茂林修竹。
目光所及,树木葳蕤,异常茂迷,脚下既是青嫩的草地,却找不到任何林间小径,周围灌木丛生,该是一片从未有人踏足的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