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杨骏欲征东部匈奴王彰为司马,王彰不喜,乃曰:“臣无能为,恐难堪此任。”杨骏不听,曰:“汝才识不凡,思谋深远,司马之职,非汝其谁?”王彰不受,曰:“太尉过誉,一左部兵马,吾且难御,况此司马之职哉?”杨骏不喜,欲强给之,王彰坚决不受,曰:“小地之民,目光短浅,岂能大任?任而必骄,恐负太尉相托。”王彰出,人问曰:“太尉诚心相授,奈何拒之?”王彰叹曰:“自古一姓二后,未有不败之理,况杨骏亲小人,远君子,专权自姿,败无日矣。吾越海出塞尚且避之,奈何应之乎?先帝不以社稷为计,嗣子难堪重任,所托非人,祸不久矣。杨骏之祸,世人皆知,唯杨骏不知耳。”司马昭之妻,晋武之妻皆杨氏,故曰一姓两后。
杨骏以外甥段广为散骑常侍,管机密,张劭为中护军,典禁兵,皆因惧怕贾后之故。贾后记仇,昔日和峤之言,犹记在心,使惠帝言于和峤曰:“公昔日言朕不惠,恐难驭家事,今日如何?”和峤闻言,大惊,知乃贾后之问,忙匍匐于帝前,惶恐曰:“先帝在时,臣曾有此言,言而不用,乃国之福也。”惠帝曰:“卿知此甚妙。”惠帝出,和峤拭汗,自言曰:“此非贾后戒我之言乎?”
惠帝登大位,大臣所奏贾后皆览之,恣意妄为,多有杀戮,杨后闻之,乃戒之曰:“汝当朝国母,礼仪天下,当守以妇道,不可干预朝政。”贾后闻之不语,回,乃恨曰:“杨家当权者多矣,乃教我耶?先帝在时,吾闻汝在前构陷于我,岂能不恨?”于是多不欲见之,不肯以妇道侍奉杨后,所奏事,杨骏多不表,贾后以其杨后旨意,愈加恨之,贾杨勾冤,世人皆知。
一日夜,贾后欲就寝,忽下人奏报,有人欲请见。自惠帝登位,多有人觐见,呈上珍宝文玩,欲有所图,贾后习以为常,二人入,拜于堂下叩首,贾后曰:“堂下何人?”一人曰:“小人乃殿中中郎孟观,彼乃李肇。”贾后曰:“汝二人在杨骏属下做事,来此何为?”二人曰:“吾二人皆不为之所用,故来投靠。”贾后曰:“汝等乃间谍耶?吾将绳之于太尉。”二人大惊,面如土色,伏地叩首曰:“吾等来此,杨骏实不知也,若知之,吾等死矣。”贾后见之,乃大笑曰:“方才戏之耳。汝等弃暗投明,吾当委以重用。”又曰:“杨骏近日有何消息?”孟观曰:“杨骏大权在握,树党营私,欲谋废帝,另立新君,若事成,社稷将倾。”贾后闻之大惊,曰:“其欲造反耶?”乃急招黄门董猛入,相与谋划,欲诛杨骏,废杨后。
李肇乃言于贾后曰:“昔先帝崩,汝南王临丧而不得,因此结恨,今吾等连结汝南王,使之归镇,共讨杨骏,其必然应允。”贾后闻之喜,乃命李肇即刻动身,邀汝南王,曰:“且勿走漏风声。”李肇得令,日夜兼程,不日至许昌,入王府,汝南王闻帝使至,亲自迎于堂,续礼毕,奉上茶果,汝南王曰:“所来何事?”李肇曰:“陛下甚为挂念,特来问慰。”然后目视众人,汝南王意会,乃屏退左右,曰:“此你我二人,言之无妨。”李肇乃近前曰:“杨骏篡夺诏书,预谋篡位,社稷危矣。”言毕,跪于汝南王前,汝南王大惊,扶起杨肇,曰:“吾宗族强盛,太尉岂敢如此?”李肇曰:“将军帝室之胄,国之肱股,威名卓著,一人振臂,万人相从,先帝驾崩之时,殿下临丧,乃人之常情,而杨骏竟不许,反欲攻之,如此悖逆人伦之举,朝臣皆恨恨不已,欲为殿下除之之心久矣。今陛下欲密召殿下入京师,为帝扫除余孽,可乎?”汝南王心下曰:“李肇乃杨骏之臣,今欲为陛下做说客耶?昔杨骏欲杀吾而不得,俗语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今吾拥兵自重,其未必放心,故遣人相试耳。”乃曰:“陛下遣使召臣,臣当万死不辞,此事非同小可,遣汝独至,必有密诏,且出一览。”李肇心下一惊,来之匆忙,未备诏书,且杨骏所在中书省,诏书岂能立就?李肇乃曰:“此系机密,一旦为杨骏所得,岂非授人一柄?”汝南王曰:“若无密诏,臣不敢奉诏。”
李肇回,向贾后备说详细,贾后曰:“小子不足与谋。”李肇又曰:“昔日杨骏出,大小官员皆伏路拜,臣见楚王有不忿之色,若邀而谋,其必应允。”却说这楚王,名玮,字彦度,晋武帝第五子也,太康年,袭封楚地,都督荆州诸军事,镇南将军,楚王做事果锐,多立威行,朝廷忌之。董猛乃曰:“楚王好杀,一旦得势,恐不利于陛下,臣恐杀一杨骏,又得一杨骏耳。”贾后曰:“楚王好勇无谋,终为人所擒耳,公等且宽心,吾自有处置。”于是又遣李肇邀之。
却说这楚王知杨骏掌权,早有入卫京师之心,乃言于李肇曰:“本王早有此意,争奈不知因何缘由也。”李肇曰:“此易耳,吾王但请上表,吾等自有处置。”于是楚王上表,其文略曰:“昔周之初,选建能人志士以佐王室,周公、康叔封鲁、卫,未之国,而位至三公,于国功多矣,汉之诸王,位至三公者,亦不在少数,臣以为选贤任能,不遵常道,惟以贤为尊,诸侯王在外者,贤者亦可留任京师,以佐王室。”表上,杨骏召群臣议,曰:“此楚王欲入京师之意耳。”太傅主薄朱振曰:“楚王早有不满于公,若其入京师,恐不利于公。”李肇在座,乃曰:“此言差矣,楚王乃一猛虎耳,若纵之山林,有下山食人之忧,若缚之于牢笼,则可高枕无忧,此乃绝机,不可失也。”众人分说,莫衷一是,杨骏乃曰:“我素惮楚王勇锐,欲召之而不敢,今其求朝,求之不得。”此一决定,为其埋下祸根,正所谓:我欲谋人人谋我,尚在局中不知局,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