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后大权在握,越发骄奢,有传言其常言左右心口疼,必请太医司马程据,司马程据夜入宫,天明乃出,实与之私通。天长日久,司马程据惧,恐日后祸己,乃言于贾后曰:“我当为娘娘光搜俊才。”贾后颔之。路遇少年俊美,则囚之于箱笼,载之入宫临幸,日久,贾后恐事泄,后辄杀之,此为传言,未知真假,然贾后跋扈,可见一斑。朝臣贾模恐日后祸夷三族,言于贾后曰:“皇后贵福,当以身正己,亲厚百僚,恣意任为,祸恐立至矣。”贾后不听,反以贾模危言耸听,厌而疏之,贾模不得见,忧愤而卒。贾模者,乃贾充之侄,贾充病危,恐死后遭后人口诛笔伐,因此郁郁不得志,贾模安慰曰:“善恶自有定论,掩盖无益于世。”后来贾充死,博士定谥号曰荒,昏乱纪度曰荒,谥曰荒公,晋武不许,自定曰武,谥曰武公。
一日上朝,惠帝坐于朝堂议事,中官高喊,有事早奏,无事退朝,忽然有大臣出曰:“臣有奏。”惠帝视之,乃江统也,江充呈上奏表,曰《徙戎论》,其文略曰:夫夷、蛮、戎、狄,地处边荒,秉性贪婪,弱则畏服,强必侵叛,关中土沃,钱物繁多,诸胡面服,心挟怨愤,风吹草长,必为滋蔓。当今之宜,当乘兵威方盛,以为绸缪,令诸胡各返旧土,戎晋不杂,纵有不臣之心,然绝远中国,山河隔绝,所害非广也。
江充上此表,源于晋武时,马隆平凉州。马隆字孝兴,东平人也,少有智勇,前魏兖州刺史令狐愚坐事伏诛,举州无敢收敛者,马隆出资收葬,时人称之。晋武伐吴之时,广求将才,兖州举荐马隆,晋武拜为司马督之职。西北边患起,鲜卑名树机能者,杀凉州刺史杨欣自立,河西通路遂断绝,晋武有西顾之忧,临朝而问曰:“谁能为朕杀此贼,通凉州?”众臣莫敢对。忽马隆起,言于晋武曰:“陛下若能用臣,臣可为陛下平之。”晋武曰:“如能灭贼,如何不用?卿有何方略?”马隆曰:“陛下若能用臣,当任臣用人,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晋武曰:“卿可试言之。”马隆曰:“臣当募集三千人,无问出处,唯才是用,凭陛下盛德,一鼓而西,贼何愁不灭?”晋武大喜,乃命马隆为武威太守,众曰:“马隆小吏,空有其表,不可听其妄言,且六军众,郡县兵多,足以制之,奈何任其赏募而乱常规哉?”晋武不听,曰:“朕募将领,无人敢言,今任马隆,卿又止之,何也?”众臣乃不言。
自旦至幕,共募得三千五百人,马隆曰:“足矣。”乃至武库选兵杖,武库令见马隆至,曰:“所来何事?”马隆曰:“选兵器平叛。”武库令曰:“可有兵部令否?”马隆曰:“陛下亲自委任,要兵部令何为?”武库令曰:“吾唯认兵部令。”马隆怒曰:“汝欲抗旨乎?”抽刀欲斩武库令,武库令惧,乃出前朝朽兵器与之,马隆曰:“吾亡命战场,以报陛下,汝以朽杖予我,欲从中作梗乎?”一时僵持不下,御史中丞时在,亦怒,言于马隆曰:“吾当奏劾陛下,汝强入武库,意图不轨。”乃驰入奏,晋武闻之,曰:“朕闻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不予锐器,何言斩敌?”乃令马隆自选器仗,并给军资三年之久。马隆于是西出温水而去。
久不见音信,晋武以为没于贼阵,乃叹曰:“马隆终不堪用。”众乃曰:“陛下不听臣言,致三千将士战没。”言未毕,有使者入,曰:“马将军转战千里,杀伤万计,奋不顾身,以身犯难,擒杀贼首树机能,降猝跋韩,且万能等人,大获全胜。”晋武闻之,大喜过望,乃言于众人曰:“若听卿等之言,朕岂能复得秦凉乎?”
且说江充表上,众臣议,张华曰:“江充所言极是,北胡袭扰,自来有之,昔始皇以长城御之,汉高祖修好,至汉武时,诸胡衰微,降者甚多,大多迁于塞内。此后,光武徙羌于冯翊,魏武迁氐于秦川,又有并州之胡,散居六地,与汉民交错杂居,先帝时,侍御史郭钦亦曾上表,以为:‘戎狄强犷,历古为患,魏初民少,西北诸君,皆为戎居。今虽服从,然百年之后若有风尘之警,则西北诸郡恐为胡庭矣。宜渐徙杂胡于边地,以为国防,此为万世之长策也。‘此言与江充所言异曲同工,陛下宜深思之,未雨绸缪,方可无虞。”王戎出曰:“羌氐入我华夏,已臣服于我,戎民杂居,难以割舍,若徙杂胡于边地,拖家带口,衣食难继,哀嚎相继,恐令其寒心,徒生兵变,反不利于我,驭边之策,当以安抚为主,辅以威权,方是上策。”江充曰:“此言差矣,自郭钦而今,尚数十年矣,鲜卑、氐皆反,奈何晋德方盛,保其无虞,然今其病在肌肤,尚可医治,若假以时日,病深入骨髓,恐无力回天也。”王戎怒曰:“汝何人,在此狂言?”江充正色曰:“臣,故太子洗马。”正所谓:忠臣逆言不需听,佞臣谄媚为上宾,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