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罢,孙秀乃言于赵王曰:“周处败,非能力不济,乃诸王不欲胜也。“赵王曰:”汝可为之乎?“孙秀曰:”我非将才,岂能胜之?“赵王曰:”汝有良策乎?“孙秀曰:”当今天下,皇后权势最盛,孟观沈毅,文武兼备,又是皇后心腹之人,若以此人为将,诸王必不敢作梗,此去必胜。”赵王闻之有理,乃使孙秀说贾后,贾后乃阴使人谓孟观曰:“前者诛杨骏,汝立大功,众皆不服,吾欲用汝平叛,可乎?”孟观叩首曰:“若欲臣征,当有二请,若皇后应允,臣万死不辞。”贾后曰:“可试言之。”孟观曰:“臣所统宿卫,皆矫捷勇悍,死忠之士,用之顺手,臣请用此兵士。”贾后曰:“宿卫之士,何其多也,汝尽可用之。”孟观又曰:“关中将士,皆需受吾调遣,不可令出多头,齐万年小子,兵少将寡,周处败,非能力不及,乃援兵不继故也。”贾后曰:“若能取胜,关中将士如有不听令者,定斩不赦。”于是贾后乃使人上表曰:“孟观有文武之才,可领宿卫骁悍之士平叛,另令关中士卒,皆为其所统,如此必有克捷。”
却说孟观领兵出洛阳西进,至关中地界,忽见前方尘土飞扬,又闪出一只人马,旌旗招展,军容甚整,为首一人,骑高头大马,身披白色铠甲,脚蹬金靴,一字隶眉,目光囧囧,孟观一惊,问于左右,此何人也?左右观之良久,乃曰:“此必氐人齐万年之众,闻将军来,在此迎战。”于是两军各自摆开阵势,对圆处,齐万年出阵曰:“何人又来,可报上名姓?”孟观出曰:“汝非齐万年乎?吾乃右将军孟观也。”齐万年曰:“前者周处败死,今汝欲蹈之乎?”孟观闻之,大怒,抽出七尺宝刀,策马迎之曰:“吾正待迎贼,不想贼自来送死。”齐万年毫无惧色,亦以挺枪来迎,两军战至一处,杀得昏天黑地,自旦至幕,不分左右。见天色已晚,才各自收兵,清点军马,死百人,伤五百,马三百匹。孟观乃与左右谋曰:“今日一战,筋疲力竭,吾观齐万年,面门桃红,有骄色。观此贼,败必矣,我可略施小技,必然生擒之。”乃夜遣使者至关中调兵,如此如此。
二日又来撕打,从早至日中,阳光凛冽,汗流浃背,加之腹中饥肠,众人疲惫不堪,不欲战。恰在此时,忽闻一声炮响,斜里杀出一群猛士,漫山遍野而来,氐人中有人大呼曰:“此关中兵至也。”于是氐人势怯,遂溃,齐万年不能当,孟观乘势进攻,左右夹击,氐人死伤数万,齐万年见大势已去,携数十骑望土丘林中而去,不想孟观从中帅军出,迎面拦住去处,大呼曰:“贼首,欲何处去?”齐万年心慌,却待回马,孟观拍马赶上,一棒打去,齐万年应声落马,晋兵一拥而上,生缚之,囚之洛阳斩首。
奏报朝廷,贾后闻之大喜,朝廷遂颂扬贾氏之功,贾后遂有骄色,更加肆无忌惮,以致中官弄权,贿赂公行,朝廷苛察相高,群臣各立私意,刑法不一,狱讼滋繁,朝政不整,民心渐失,南阳鲁衷讥之略曰:“钱之为体,亲之如兄,曰孔方兄,无德而尊,无劳而热,危可使安,死可使活,贵可使贱,生可使杀,纷争非钱不能胜之,怨仇非钱不能解之。”裴頠虽为贵戚,亦不能止,于是荐韦忠于朝廷,韦忠不就,人问其故,韦忠曰:“张茂先华而不实,裴逸民欲而无厌,弃典礼而附贼后,此岂大丈夫所为哉?”张华字茂先,裴頠字逸民,敦煌索靖,知天下将乱,一日上朝,见宫殿门外铜驼,乃叹曰:“再见汝,恐在荆棘中耳也。”
贾后母郭槐封广城君,欲为太子聘韩寿女为太子妃,太子亦欲婚韩氏以固朝臣,贾后早有废太子之心,乃言于贾午曰:“若适太子,一旦太子不测,汝女当何以处之?”二人遂皆不听,更为太子聘王衍之女,太子由是颇为愤懑。后闻王衍女名惠风者,有美色,遂有喜色,又闻为贾谧聘之,心中益不能平,詹事裴权言于太子曰:“贾谧有宠于皇后,有不敬之色,若谗言于贾后,大事去矣,不若结好,以防其变。”太子不从,乃言曰:“贾谧竖子,受宠于贾后,欺吾太甚,不报此辱,誓不为司马氏。”由是与贾后及贾谧结怨。郭槐临终之际,屏退左右,执贾后手曰:“汝贵为母仪,当尽心辅佐太子,使早登大位。赵粲、贾午恐乱汝家,吾死之后,勿复听之,切记吾言!切记吾言!”言毕而终,然贾后终不能听。
贾谧数次无礼于皇太子,知太子恨己,心不自安,乃谮于贾后曰:“太子多畜小人,意在皇后。”贾后亦恐日后太子登大位,于己不利,乃曰:“如之奈何?”贾谧泣曰:“此为贾氏耳,臣闻太子甚怨皇后,一旦早登大位,恐不容于臣等,诛杀臣等,废后于金墉城,此皆易如反手耳,如此贾氏恐遭灭族矣。”贾后信其言,曰:“不若早图之,更顺我者立之,吾则心安。”贾谧曰:“司马氏可堪大任者多矣,然无听命于皇后者也。”贾后默不言,俄而又曰:“汝有何高见?”贾谧曰:“长出不如幼出,幼出不如己出,太子若非己出,皆不足信。”贾后闻之有理,乃曰:“我不曾有娠,如何立之?”贾谧对曰:“此易耳,臣闻丽嫔有孕一月矣,皇后可将棉絮、孕具充于衣内,诈为有孕,使朝臣尽知,待丽嫔诞下龙子,取为己出,养于中宫,稍长可立为太子,暗将丽妃一干人等尽皆诛杀,大事可成。”皇后闻言大喜,乃数次言于帝废太子,帝不听,贾后渐起杀心,日夜与赵粲、贾午密谋害太子。
时朝野皆知贾后欲谋太子,左卫率刘卞数次请太子废后,太子不敢,曰:“以少犯长,此乃不祥,孤本势薄,且置陛下若何?无复多言。”刘卞知其不可行,乃阴见重臣张华,问以贾后之事,张华推脱曰:“不曾闻。”刘卞笑曰:“某乃小吏,受大人恩惠,擢为左卫率,恩小重报,故此知无不言,而公故此,乃疑我耶?”张华曰:“确不曾闻,如汝所言,公欲何为?”卞曰:“东宫俊才如林,精兵何止万人,公乃国之重器,长臂一挥,众皆呼应,若成,太子当入朝录尚书事,诛贾谧,废后于金镛城,此黄门小儿可为耳。”张华曰:“今贵戚满朝,威柄不一,吾一臣耳,非有托孤之任,且我朝当以孝道治国,如卿所言,成可必乎?”时贾后常使亲党微服听查于外,闻之,报于贾后,贾后怒,言于贾谧曰:“刘卞何许人也?视我家无物耶?当诛此竖子,以泄吾恨。”贾谧阻曰:“因一小事诛臣,此非贤后所为,且此并不能服众,不若迁出为官,寻一理由杀之,不需皇后之手。”贾后曰:“善。”乃矫诏刘卞为雍州刺史,即日赴任。刘卞获知,言于左右曰:“事泄矣,贾后性嫉,吾在朝中,尚可活之,如若在外,必死无疑,张华庸臣,不听吾言,命亦不久矣。与其被贾谧辱,不若追随先帝。”乃饮鸩酒而亡。有诗赞曰:
一朝天子一朝臣,食朝俸禄不惜身,明知难为而为之,刘卞堪称大丈夫。
会太子长子司马霖病,未有封赏,太子于是启陛下赐之王爵,贾后闻之,以为可乘,乃诈称诏太子入朝。人谓太子曰:“赐与不赐,可朝堂议之,此时召殿下,恐将有变,愿殿下慎之。”太子曰:“陛下圣恩,岂容汝辈揣测乎?”遂至,贾后偷坐于屏后,置酒待之,使婢女陈舞坐于侧。太子顾左右,曰:“陛下何在?”陈舞曰:“不急,可饮此一杯。”杯巨,可容一升,太子恐酒有毒,不敢饮。陈舞曰:“此是陛下酒,如何不饮?”太子推脱不过,饮之,留少许于杯中,陈舞曰:“饮而不尽,是何道理?”太子乃尽饮之。陈舞将空杯斟满,曰:“可再饮一杯。”太子微醉,乃曰:“臣酒力浅,恐不胜之。”陈舞曰:“不孝耶?太子乃国之储贰,何言此妄语?”太子乃更饮第二杯,脸红涨,有些醉矣。陈舞又将杯斟满,曰:“且饮三杯。”太子起,步履不稳,曰:“臣醉矣,不胜酒力。”陈舞作色曰:“陛下赐太子酒而不饮,酒中有恶物耶?”太子复坐于席,强饮至尽,遂大醉不起,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