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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陈敏拥兵自立死 石勒奸巧夹缝生

前回说道,陈敏克石冰,自谓勇略无敌,遂有割据江东之志,闻山东兵起,遣使诣东海王,欲东归收兵,东海王以陈敏为右将军,前锋都督,陈敏知东海王无暇东顾,遂引兵据历阳叛。恰在此时,闻甘卓弃官自洛阳东归,至历阳。甘卓者,字季思,其曾祖为甘宁,三国吴名将,祖甘述,三国时为吴尚书,吴平,甘卓退居乡里。后州僻秀才,为吴王常侍,从讨石冰,功封都亭侯,与陈敏有一面之缘。甘卓见天下大乱,遂弃官东归。至历阳,为陈敏所留,陈敏置酒言欢,曰:“昔日共讨石冰,一见如故,不想今日得见,岂非天意乎?”甘卓曰:“然。”陈敏曰:“公自西来,作何打算?”甘卓曰:“辞官归乡,聊以残生。”陈敏摆手曰:“非也,甘公乃国家肱股,今天下大乱,岂可弃之,弃之不义,不若与吾匡扶天下。吾闻公有女未嫁,我有不肖子陈景,年十五,可共结秦晋之好,可乎?”甘卓曰:“如此,自然甚好。”宴罢,陈敏诈称甘卓奉皇太弟令,拜其为扬州刺史。甘卓闻之,自思曰:“陈敏矫诏,自命刺史,此乃不赦之罪,恐连累于我,且吾曾有闻,彼父曾言,灭吾家者,必此儿也。”心中不喜,知其有反叛之思。

陈敏自诩扬州刺史,遣弟陈恢南略江州,弟陈斌东侵诸郡,皆攻陷之,扬州刺史刘机,丹杨太守王旷皆弃城逃。陈敏遂占据江东,为笼络众心,凡江东豪杰,异人雅士,皆加擢用,

以顾荣为右将军,贺循为丹杨内史,周玘为安丰太守,贺循知陈敏欲为乱,诈为疯疾,陈敏以顾荣代之,周玘亦称疾,不履职,陈敏怒,扬言曰:“江东名士终不为我用,何不尽杀之?”顾荣止曰:“国家丧乱,胡夷内侵,杀吾百姓,人神共愤,观今日之势,晋室恐不能复振,江南虽经石冰之乱,然人物尚全,将军神武,功勋卓著,带甲数万,舟船山积,如若能心怀宽广,不听谗谄之口,则人心必归之,不然,事恐不济。”陈敏闻之,乃止,自封大司马、楚国公,都督江东诸军事。

却说顾荣,字彦先,吴国吴人也,为南土豪族,其祖顾雍,官至吴国丞相,及长,仕吴,为黄门侍郎,太子辅义都尉,吴平,与陆机、陆云同入洛阳,时人谓之三俊。及赵王司马伦篡位,其子司马虔为大将军,以顾荣为长史。一日与同僚饮宴,见持烤肉者状貌有欲食之色,遂割肉令食之。众人问之,顾荣曰:“岂有终日持肉而不知其味者乎?”及司马伦败,顾荣被执,将诛,恰持烤肉者为督率,救之得免。历为官齐王司马冏、长沙王司马乂帐下,皆无虞,后为惠帝侍中,张方占洛阳,顾荣避乱陈留郡,闻惠帝西迁,遂还吴。

彼时河间王颙正盛,闻之,怒,遣顺阳太守张光帅步骑五千赴荆州讨陈敏,刘弘迎之,又欲遣江夏太守陶侃帅大军助之,郡内史扈怀言于刘弘曰:“陶侃与陈敏同郡,又同年举吏,此不得不防,如若陶侃统强兵,有异志,则荆州恐无东门矣。”刘弘曰:“以陶侃之忠能,必不为也,吾可保之。”陶侃闻之,为避猜疑,遣子陶洪诣刘弘,名为谋职,实乃为人质也。刘弘引为参军,遣其回,曰:“汝祖母年事已高,汝父征战,不能全孝,汝可归去代父以孝,匹夫之交尚不负心,况大丈夫乎?”陈敏闻之,以陈恢为荆州刺史,寇武昌,刘弘又加陶侃为前锋督护以御之,陶侃改运船为战舰,左右曰:“吾水兵弱,当以陆上攻之,此为不可。”陶侃曰:“以官船击官贼,有何不可。”遂命击陈恢,陈恢败,退,收拾残众,又迎击,陶侃命将士进,又与陈恢战,又破之。时张光等破陈敏之将钱端于长岐。既胜,南阳太守卫展说刘弘曰:“张光乃河间王心腹之人,公既与东海王连结,宜斩光以绝志,避免猜忌。”刘弘曰:“晋室兄弟得失,岂是张光之罪乎?杀张光,非君子所为也。”乃表张光之勋。正所谓:

左右逢源非君子,一心为国真丈夫。

陈敏据有江东,然行政无序,不为英俊所附,其子弟皆残暴,皆是地方一患,顾荣、周玘等深忧之。庐江内史华谭遗顾荣书曰:“陈敏本朝廷命官,本应为国分忧,内抚百姓,外除忧患,然盗取吴国、会稽江东之地,此天下英雄所不取也。加之其生性凶暴,性命危如朝露,汝等乃大郡望族,名门之后,而辱身于此人之朝,不亦羞乎?如若皇室东顾,举六师以清江东,汝以何颜面复见中州贤士耶?”顾荣得书观之,甚惭,始有图陈敏之心,密遣使报征东大将军刘淮,使其发兵,顾荣等为内应,恐其有疑,断发为信。刘准于是遣扬州刺史刘机统兵一万出历阳讨伐陈敏。陈敏闻之,遣其地广武将军陈昶吞并乌江,历阳太守陈宏屯兵牛渚以备刘机。陈敏弟陈处疑顾荣等有贰心,劝陈敏曰:“顾荣等皆江东望族,兄乃一庶人,而甘心于兄下,可乎?”陈敏不从,乃曰:“吾等势单力薄,当广结人缘,杀顾荣而令吴、会离心,吾不为也。”遂不从。

陈敏弟陈昶之司马,名钱广,周玘同郡人也,周玘密使人言于钱广曰:“陈敏兄弟残暴,江东不附,汝栖身其下,待朝廷大军新来,汝族恐不存也。”钱广曰:“吾亦知之,然兵少,杀陈昶,恐尸骨无存。”周玘曰:“陈敏兄弟,乃国贼也,杀贼报国,死何所恨?且不见得死也。”钱广遂下绝心。当夜,选五百将士,言之曰:“陈昶庸才耳,而居吾等上,贪图享乐,怠慢吾等,又欲杀尽吾南州名士,孰可忍乎?”将士呼曰:“愿听司马令,不敢有贰。”钱广乃持利刃入营中,陈昶正拥美妇饮酒,见之,惊曰:“汝欲造反耶?”钱广曰:“汝兄弟拥兵自立,早有二心,乃造反之人,何言吾等造反乎?”陈昶曰:“汝等杀我,吾兄必起三军,汝等死无葬身之地。若放刀,姑且恕之。”钱广不听,持刀前行数步,陈昶退,跪曰:“此乃吾兄之意,吾本不欲从之,不得不为耳。若留吾性命,吾当入营斩其头以献。”钱广曰:“陈敏头早晚耳,不劳汝也。”遂斩陈昶头,宣示众人,言曰:“顾将军已杀陈敏,将士无轻举妄动,敢动者,诛三族。”又亲自勒兵雀桥南,以备不测。

陈敏闻之,怒,遣甘卓将兵讨钱广,时顾荣在左营,恐陈敏疑之,乃只身诣陈敏,陈敏曰:“汝来若何?”顾荣曰:“共讨贼首。”陈敏曰:“钱广逆贼,吾待之至诚,今不知图恩知报,反领兵胁我,卿当镇守四围,以防突变,奈何就我?”顾荣知陈敏无疑,乃出,与周玘共见甘卓,曰:“若江东之事可成,吾等当共成之,然汝观天下势,可成乎?陈敏乃常才,政基非稳,然残暴无常,政令反复,其子弟亦骄矜无度,其败定矣。今吾等安然受其官禄,事败之日,吾等皆不能置身事外,若是诸军函吾等首级,文曰:‘逆贼顾荣、周玘、甘卓之首’,岂非耻乎?此万世之辱也。”甘卓曰:“卿等所言极是,吾本欲告老归乡,为陈敏所劫,心甚不甘,吾宁可为忠臣死,不可作逆贼活。”于是遣使言于陈敏曰:“吾老矣,恐不久于世,愿将军另择将领领军,余无所恨,愿吾女回,愿使君应允。”陈敏闻之,曰:“此人之常情,如何不允?”即令其子出,言之曰:“甘父欲交兵权,汝可暂待之。”其子携甘卓女欣然往。上船,为将士所执,陈敏之子曰:“吾乃陈喜,特来探视病父。”已而甘卓出,曰:“吾体健如虎,正待杀贼,何言病哉?”乃杀之祭旗。断朱雀桥,收船南岸,与周佳、顾荣等攻陈敏。陈敏怒,曰:“顾荣、周佳、甘卓皆小人也。”自将万人讨甘卓,列于岸上,顾荣登船于江中,呼沿岸将士曰:“汝等所以舍命事陈敏者,因其奉诏讨贼也,今其矫诏自封,欲与朝廷为对,即为反贼,吾等在帐下,亦为反贼也。今吾与周将军、甘公不堪自辱,共举义旗,汝等世乃晋臣,在此何为?”陈敏众闻之,狐疑未决,顾荣趁此挥扇击之,陈敏众不战溃去,陈敏不能止,乃单骑北逃,追获之,陈敏叹曰:“诸人误我,乃有今日。”临死言于其弟陈处曰:“吾负汝,汝不负我。”遂斩于建业,夷三族,传首京师。

朝廷闻之,诏顾荣为侍中,周玘为参军,甘卓为尚书郎,即日赴京就任,然甘卓以年老辞,诏许之。顾荣等至徐州,闻北方混乱,相谋曰:“北方乱,朝不保夕,吾等就任,恐不得复归矣,不若就南方,足可安身立命。”然又恐朝廷降罪,兴师讨伐,故犹豫未决。于是商定诣徐州刺史裴盾,讨教对策。然裴盾不在,侍者引入客房,顾荣等见桌上有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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