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忙翻至后页,见一片树林里飞着黄鹂鸟。
画后书云:
黄鹂妙舌灿,清风林下心。
群芳妒玉质,桃李嫉红颜。
贾蓉心中不解,但却没言语,只暗自将诗句记下,又要再翻。
警幻知他天分高明,性情颖慧,恐泄露仙机,忙把卷册掩上,笑道:
“想来绛珠仙子已到,何不随我相见,在此打这闷葫芦又有什么趣儿。”
贾蓉只得弃了卷册,随警幻来至后面。
但见珠帘绣幕,画栋雕檐,仙花馥郁,异草芬芳。
忽而警幻指着东南道:“绛珠妹妹来了。”
贾蓉连忙望去。
只观得纤云彩雾之间,一女子如扶风弱柳,照水娇花,正微蹙黛眉,缓步向此处而来。
那女子见一陌生男子正立在警幻身边,不瞬目地盯着自己,便停了脚步,垂下螓首,嗫声向警幻道:
“姐姐不去迎我,如何又引了这人过来。若早和我说,我便不来了。”
警幻忙过去拉住那女子的手,又要带她往贾蓉的方向行去。
女子忙站定了身子,微扭过头,将绣帕掩在腮边:
“姐姐这是做什么?你再这样,我可不依了。”
贾蓉立在原处,心中颇有些无奈。
好个林妹妹,便是如今梦入太虚,也不改脾性。
警幻忙又携了贾蓉的手,将两人推到一处去。
“妹妹何必见怪。这位公子并非外人,乃是出身贾族宁公之后,单名一个蓉字。若论凡世亲缘,倒要叫你一声表姑。”
贾蓉便笑着见礼:“贾蓉见过林表姑。”
那女子似颇有些难为情,半晌才放下绣帕轻笑起来:
“既到了此处,哪有什么表姑?只称我为绛珠便好。”
而后又微蹙起眉:
“只是你又如何知道我凡世的姓氏,难道是警幻姐姐又编排我了不成?”
说着便扭头瞧向警幻,双目秋波流转,似喜似嗔。
警幻颇有些无奈,扶额轻叹道:
“与你们两个周旋,不知要费我多少工夫。他既是个有宿慧的,如何又不能知晓你凡世的姓氏。且别胡闹了。”
说罢便一手携了贾蓉,一手携了绛珠,绕过山石溪流,缓缓走入一幽静之处。
但见一旁壁上亦有一副对联,书云:
森疏峻节地,青云长风天。
贾蓉见此处茂林苍翠,修竹掩映。又有怪石嶙峋,梨花芭蕉,宝林珠树不知凡几,便不由为之心折。
正恍惚间,便听一旁绛珠轻声道:“岂不闻李太白有诗云,‘野竹攒石生,含烟映江岛’。若能长居于此处,便也不枉一生了。”
贾蓉听了,心中一动,忽而想起一首诗来,如今正合此间景色。
便向警幻恭声道:“仙姑可有纸笔?”
警幻一笑,挥手遣立侍的仙童捧上纸笔来。
贾蓉也不虚辞客套,直接写了起来。绛珠立在一旁,见贾蓉文不加点,已成了一首诗。
诗云: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其后又题上“竹石”二字,并贾蓉的名字。
绛珠不由叹道:“真好诗句。如此风度,倒将此间景致给比下去了。”
随后便伸出素手拈起贾蓉的诗页,央道:“何不将此诗遗我,日后也好对证。”
贾蓉一笑,正要点头,忽见眼前景色变幻不止,时而荆棘遍地,时而狼虎同群,而绛珠早已不见了。
警幻见贾蓉踌躇不已,忙道:“日后自有相见之时,又岂急在这一刻?还是速速返回罢!”
说着便将一个木筏从袖中掷出,载着贾蓉渡浪而去。
周围漆黑一片,唯有木筏中有点幽幽的暖光。
贾蓉低头一瞧,见刚来时警幻所给的灯笼忽又到了自己手里,便称奇道:
“这灯笼真怪,如何又回到了我手中?”
警幻笑而不语,抬手往远处指。
贾蓉不明所以地望去,只见迷雾蒙蒙,却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正要询问,便觉背后猛地被推了一下,身子直偏出木筏,坠入脚下的深渊里去。
贾蓉忙张口大呼道:
“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