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随我来。”法医边带路边说,“这一带的地形相当复杂,山路是唯一与外界沟通的路,交通十分不便利。”
“哦,还有件事。”法医忽地想起,“死者的家属要给他们举办葬礼,想把尸体收回,今天就要来,您看……”
“行,我了解了。我会及时处理的,辛苦了。”李队说。来到下游后,法医离开。李队看着漂流到这里的那对夫妻的尸首,陷入沉思。
“老李!又破你的大案呢?”一个洪亮如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老秦?你也在?”李队恍惚了一下,毕竟他们两个同为刑警大队长,认识二十多年,却少有一同办案的时候。
“这么大一起案子,功劳不能全让你抢去。”秦队咧嘴笑着。
简单寒暄过后,李队又低着脑袋,抿着嘴。
其他人仍在忙碌。
“老李……”秦队短暂地瞥了一眼李队,掏出一包烟递过去。“戒了,不抽了。”李队摆摆手。秦队愣了一下,连“哦”几声,便收回去。
“老李。”秦队面目凝重,“有话别老憋在心里,谁还没点烦心事?二十多年的老伙计了,对我还藏着掖着?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李队苦笑,却叹气:“你……怎么知道的?”
“你爹告诉我的嘛!说你跟嫂子吵得挺厉害,问我有没有办法。”秦队瞄了一眼李队,“实话告诉我,到底什么事?非要闹到这种地步?”
“没什么,没什么……”李队又叹气,摇摇头。
“老李……”秦队沉默半晌,又转过头,“就算是为了孩子,你也得平下心来。跟嫂子好好谈谈,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什么事儿商量不成?”
“商量不成了。”李队抬头望着无聊的天空,又叹气,只说一句话:
“离了。”
秦队愕然,扭过头看着李队:“离了?什么时候……”“上个月。”“那孩子她……”“跟着我呢。”
“她才一岁……”“嗯,那天刚过一岁生日……”
“……”
山涧依旧跃动,流淌在沉默中。两人相视良久,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话。
李队摸出一包烟,新的,递给秦队,秦队没说什么。两人各夹一支,点上火,便自顾自地抽起来。
“还是先谈谈正事吧。”李队眼神呆滞,用手扇着烟,“这起案子,你有什么看法?”
秦队扭头看了一眼李队,又闭上眼吐一口烟:“我也没什么头绪。只是觉得另有蹊跷,应该不是意外事件。俩夫妻好端端的,怎么就想不开呢?你不是‘神警’吗,也没法子?”
李队也瞥了他一眼:“咱俩劲儿往一处使,或许就有办法了。”说着靠近那辆车,一阵南风徐徐吹过:“腐臭味淡了许多?刚才我分明闻道一股很浓烈的味道。”
秦队仍自顾自地抽烟:“这里是大山沟,气温本来就低,再加上那几天刚好入秋,又下几天雨,温度就更低了。别说现在,就是再过几天,味儿也不大。”
几乎是同一时间,秦队话音刚落,两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却什么都没说,掐灭了烟头,心有灵犀地一起小步向南跑去。
“‘神警’,真是神了!”秦队笑道,“老李,你果然还是适合做警察!”
“女死者开车时没有丝毫犹豫,明明有好几条路她却只选这一条,明显是有的放矢;气温骤降,尸体尚未严重腐烂却仍然能闻到浓烈的腐臭……”李队自言自语,前进的脚步愈发坚定,“除非他们的矛盾另有其事……”拨开一层又一层荆棘,真相浮现就在即刻,“所以真正的第一案发现场,就在这里。”
踏过几里山石陡峭,映入眼帘的,便是两具早已溃烂的尸体。两人的突袭打扰了正在进食的乌鸦,它们立刻发出难听的尖叫声,一齐逃去了。
“果然……”李队喘着粗气,拨打电话,几分钟后,这里也挤满了人。
“检测结果出来了!”法医高呼,“这两具尸体死于大约两个月前,其中一具是年龄二十一左右的成年女性,另一具是……不满一月的婴儿……”
在场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秦队亦一脸严肃:“老李,看来真的很你说的一样,这起案件,确实不简单。”
这起案件一经公布便惊动全国。但因为后者尸体腐烂程度远超前两个,已无法辨认。加之大山里设施落后、地理环境复杂,物证和人证严重缺失,导致后续调查无法进行,此案也就成了悬案,不了了之。过一段时间,便再无人提及。
李队接待完死者的家属后,将尸体归还,便回了家。几天后简单收拾行囊后,带着女儿于黎明时分离开。
李队离开此地的时候,在去往大城市的火车中,坐在软座上,望着窗外出了神。一对玉色的蝴蝶正伏在花朵上,纹丝不动,随着火车的行驶,它们被惊动,扑着灵动的翅膀,像飞舞的花瓣一样,飞呀飞,飞到天边去,飞到无人打扰的地方。
“今天是2007年10月1日,本次列车祝您旅途愉快!”火车的广播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再向窗外望去,旭日东升,那两只蝴蝶早已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