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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室山险峰簇拥,秀丽挺拔!山间幽林,隐藏天下第一名刹。清光如银,倾泻而下,匾额“少林寺”三个烫金大字,流动金光。
冷月窥人,清风徐徐!呼地一声,水墨画翻越高墙,纵入嵩山林中,黑色眼睛,明亮如星:“禅宗初祖天竺僧,断臂求法立雪人。”
黄金祭司高景尾随而出,红色身影暗光流转,心中有气,冷冷地道:“阁下是谁,少林派的朋友么?为何将本座引来此处?”
“我是谁并不重要,黄金祭司是否见过此物?”一团硬物夹杂劲风,扑面而至!高景生怕对方发的是淬毒暗器,大袖一卷,低头一看,这是一个小匣子,装有一枝镶嵌红宝石的簪子。
“玉簪搔头,应该很熟悉吧?”此乃陆离三十五岁生辰,他送她的礼物,印象当然深刻!红宝石有块黑斑未免有些瑕疵,让他一眼辨别出来,头皮发麻,拔地飞起!袖中金光闪闪,掌刀直砍对方!水墨画伸掌朝天一挥,直拍高景掌心,内力纯阳正气。
掌心相对,两人均是微微一惊。
高景借力飞起空中,泻落五丈之外:“龙象风云功?”
吧嗒,吧嗒……
水墨画毕竟不是高景对手,金光如同刀割,鲜血顺着手臂滴落:“不错!初学乍练,见笑啦!”
“不是少林派,你是李玉莲的人!”黄金祭司大袖飘飘,惊骇之情,溢于言表,冷静地道:“你是琴棋书画中的哪一位?”
“久慕祭司‘神灯刀法’独树一帜,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刀如神灯,刀光直可照明!刀可杀人,刀光亦可杀人,实乃高招!”月光之下,水墨画伸手一抹,胳膊全是鲜血,弥漫浓郁血腥味,对伤口毫不在意,反而哈哈大笑:“以掌带刀仍然有如此威力,几乎不弱于真刀!学生佩服,能够得以和黄金祭司过招,真是大慰平生了!”
“神灯刀法”乃是黄金祭司成名绝技,叶青竹曾经得他指点一二,以此绝技击败药谷桐庐鬼仆,由此可见一斑。高景修养甚好,虽然心中愤怒却不发作:“阁下武功高强,‘龙象风云功’虽未纯熟,但是大有屠龙掷象之势!假以时日不在本座之下,目前还不是我的对手,敢问可是书童运转星盘?”
“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在下水墨画。”
“原来是画童,请恕老朽眼拙。”
画童微微一笑,一语惊人:“九九重阳,光明大典!祭司广邀天下豪杰,可是雪佛上人在九朵莲花峰静修,此行可要扑空啦!”
高景霍然心惊,试探地问:“阁下此行所为何事?”
“青龙使徒重出江湖,思念故人,故相邀到洛阳一叙。”李玉莲入狱之前,担任明教青龙使徒职位。
高景料到发生了大事:“李哥越狱,震惊江湖!本座也想相约一叙,无奈要事在身。公事一了,即来相见。”
“此言差矣!”画童喝道:“公事可以稍后再说,私事刻不容缓!”
高景自然明白水墨画之意,摩挲掌心金簪子:“你……你们把室人和犬子怎么啦?祸不及妻儿,请放了我的家人。”
“放心!尊夫人和贵公子,足下非常安全。”
高景头脑飞速旋转,仔细思虑对策。黄金祭司手握权柄,位高权重,教中各路诸侯都欲得到他的臂助。长期以来,他一直举棋不定,不知该倒向哪一边?此刻家人已被李玉莲控制,看来形势逼迫非做决定不可啦!独善其身的想法远远地压过了心中原本就不甚强烈的责任感,被迫选择自保:“既然如此,本座即刻前往洛阳。”
“圣女那边,总坛方面,青龙使徒必定设法周旋!他与白银祭司在洛阳宫灯巷恭候大驾!”
“江寒月?”高景猛然抬头:“他也……重出江湖啦?”
“他们等您,共谋大事!”
高景呆若木鸡,赤衣飞舞,噼啪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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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宫灯巷。
高景言辞热情,语气冷冷:“李哥是兄长,白银祭司和本座齐名!两位别来无恙?”
“在座没有外人,都是自家兄弟。”江寒月徐徐地道:“我将详细情形给你说了,到底心里怎么想?”
高景颇为儒雅,面色不悦地看了看莫名其妙突然出现的江寒月:“圣教群龙无首,派系林立!作为明尊座下金银祭司,收束教众,群雄归心,责无旁贷。我们几个护法能够同心合力自然是好事,圣教之福!光明必定大展……”
“行了。”江寒月摆了摆手,轻轻地道:“冠冕堂皇的话,还是留到光明宫圣火台总坛说吧!此刻自家兄弟关门说些心里话。景兄,青龙邀约我们兄弟共谋大事!事成之后,你我还是圣教大祭司,作为黄金祭司一样手握大权!不管怎么样,总比现下徒有虚名要好得多吧?”
高景默然不语。
“我知道你担心夫人和儿子。”李玉莲一直不发一言,突然开口:“放心!我保管他们无事。”
高景突然声泪俱下:“大哥!祸不及妻儿,放过我的儿子吧!他才只有十岁呀!神仙蜜乃是剧毒,几乎无解,于心何忍?”
江寒月措辞宽慰:“放心!只是身子虚弱了些,无害的。青龙有解药,自然会想办法化解。”
李玉莲目光如剑,高景心中发毛!霍然想起虚弱无力的妻儿,心如刀绞,意似油煎,气势顿时软了!一筹莫展,无限忧虑,颓然地点了点头:“也罢!李哥,高景能有今日原本承蒙您的提携和栽培。事已至此,我也无话可说,日后听你差遣就是。”
李玉莲心知肚明,此言并不十分真诚。
江寒月呵呵一笑,尖锐刺耳,令人不寒而栗:“这就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自古便是良禽择良木而栖,以后跟着青龙自然成就一番大业!”
高景没有说话,大厅沉默下来,角门有几个丫鬟闲着无聊,打发时光,借着宫灯灯光蹲身拣石子玩。拣子非石,而是玉米粒串儿。为了保护粮食,也许是防潮需要,粮仓地板总是高出地面一截儿。丫鬟们悄悄去了官府粮仓,躬身爬入地面和粮仓地板之间隔层。这里老鼠打洞偷食,粮食零星地洒落了一点下来。她们就用围腰小心翼翼地接住遗落玉米粒,用针线穿成游戏道具。李玉莲高兴地打赏一把铜钱,请丫头们嗑瓜子。
江寒月突然对李玉莲身边下人产生浓厚兴趣:“那个拣子儿的丫鬟,叫玉箫吧?”
“对!她就是琴童。”
“琴童慕容羽不是一个翩翩公子么,这会儿怎么又成了小丫头玉箫?到底哪个才是真的?男人还是女人?”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雌雄莫变。”
“唱曲儿有着漂亮的歌喉,如同一管儿玉箫?”
李玉莲纠正:“那是书童。”
“叶青竹?”江寒月无限感激地道:“当日在成都多亏此子与朱雀使徒从旁相助。他是你的书童,说起来也是青龙大哥救了我。”这席话说得李玉莲大爽:“他同画童在长安城相遇,听闻老夫出狱,随即前来投奔!如今听我使唤,黄金祭司家眷就是他远赴山西请来的客人!”原本情绪稍微好些的高景,闻之再次添堵。
“他在哪里?本座当面谢过。”
“九九重阳,光明大典!老夫命他先行一步,前往王城做些准备工作。”
“不简单啊!四个童儿,琴棋书画。”江寒月微微一笑:“假以时日,只怕不在当年金银童子之下。”当年朱炎教主炼丹,收了两个烧火童儿看守金炉银炉,后来擢升明教金银祭司,大大有名!相互之间关系也是越来越复杂!为了填补空缺,教主复又收了琴棋书画四个小厮伺候日常生活起居,分别是慕容羽,白子落,叶青竹和水墨画。朱炎逝世,四人流落江湖。李玉莲重金收揽,谦虚地道:“东施效颦!几个家奴,哪里能跟金银祭司相提并论?”
江寒月惺惺相惜,因为经历相似对琴棋书画特别有认同感:“英雄不问出处,以后的事,谁又说得清楚呢?”
“那倒也是,后生可畏!”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拍死沙滩上。明教祭司金银童子这一代,已经成为历史。”江寒月话里有话:“未来还是在年轻人身上,假如有天哥哥当了教主,琴棋书画担任四大使徒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李玉莲知道对方出言试探,没有接过话茬,深吸口气,离开大厅。
玉箫起身辞别姐妹,掏出手绢包好瓜子,掌灯引路从角门过去,穿游廊,进卧室,服侍李玉莲宽衣,轻袍缓带。
灯光铺陈,满地橘黄,青石地板霍然清晰地印出鬼魅黑影。
梁上有人。
李玉莲顺手拣了洒满桌案的瓜子,以打穴手法屈指轻弹,瓜子带着劲风射向房梁,黑影微动,躲过暗器,不经意间怀里掉落一本册子。
李玉莲摺扇轻摇,摊开手掌,册子落入掌心,嘴角露出微笑弧度:“梁上朋友,既然光临寒舍,何不现身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