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楹渐渐思念詹沛成狂,便自欺欺人一般为自己想了个下山的借口上次离开的匆忙,有好几样母亲留下的心爱之物未带,此去下山找回来,顺便再去一趟西营找周都统随便打听些什么,指不定……就能撞见他!回来还可顺道给阿樟买些好吃的……
次日一早,郑楹穿戴齐整,戴了幂篱便下山朝家走去。从小娇养的王女几乎从不曾徒步走过哪怕一里,而今日一走就是四五里,却是全程疾步如飞,仿佛不知疲倦,到时却看见王府大门已上了封条。深陷情沼的郑楹如今全副心神都被一个男子所占据,再也想不到别的,见家门被封竟不忧反喜“正愁没有好借口去西营呢,这下有了。”女子欣然暗想着,立即辗转去西营准备询问周知行。
又走了三四里来到西营,郑楹隔着面幂,自称是周夫人所遣,有急事告知周统领,急匆匆地就进去了。守卫见是个弱不禁风的年轻女子,又因周知行夫人之前确曾遣使女来过,便未加阻拦。
郑楹走进西营正中的阔气衙署,两旁廊道里时不时有来去匆匆的戎装之人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郑楹只当没看见,加快脚步径直往前,越往前走,来来往往的人越少,很快便听到前面的堂屋传出周知行的声音
“这几天我一直想着,要不干脆将那封条一揭,还让他们住回王府,反正天高皇帝远的,那些鹰犬一走,此处还不是老子说了算。”显然,只不过在商议三人的衣食住行,而非军机大事,连门都没有闭严,只虚掩着。
“属下以为,万事俱备之前,为防节外生枝,能恭顺就还是先尽量恭顺着些。”
竟是詹沛的声音!郑楹心头狂喜,紧接着浑身起了莫名的颤抖她马上就要见到他了!
屋内谈话继续。
“让他们在姑子庙一直这么住着也不是长久之计啊,依我看,倒不如……”周知行忽然停顿下来,嘿嘿笑了两声,“你直接娶了她得了。”
郑楹不期才来就听到了自己最想探听之事,头皮一麻,心立时提到了嗓子眼,竖起耳朵去探听心上的男子将如何作答。
可她一听到心就凉透了,詹沛仅以“说笑了”三个字轻描描淡写带过,而后给出了一个更让她心凉的提议“住尼姑庵当然不是长久之计。属下以为,不如送他们去二娘的外公,弋州节度使杨昉处,应能保万无一失。”
郑楹心尖和鼻子同时一酸,眼泪顷刻间灌满眼眶,拔腿就想走,却只觉浑身骨头都已不在了,此时又听周知行道:“我也不是没想过杨昉,可那杨昉许是子女众多的缘故,女儿死了竟也没吱声,出殡只是派了个儿子过来,挤着眼泪说些不疼不痒的淡话,可见这杨昉是怕沾染是非之人。而两个少主人身背的争议都不小,以他的为人,指不定会不肯收留,就算勉强收留了,又怕会亏待他们姐弟。”
詹沛再次劝道:“王妃是杨昉嫡女,他必不会不在意,之所以面上淡淡的,想必是有苦衷,毕竟家大业大的,不得不处处谨言慎行,真看到外孙走投无路来投奔时,决不至于不肯收留。亏待我想更是不至于,二娘可是他亲外孙女,长得与王妃根本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杨昉怎忍心亏待她,再说两个女子加一个孩子能要多少用度?”
“你想得倒开,”屋外的女子听到这里,心冷到了极点,“还不如周都统牵忧我得多些。”想着便掉下泪来,再不愿多听一句,转身静静离去。
于是郑楹没能听到屋内二人之后的谈话,不过她即便想听也听不到,因为这涉及机密,在开口说话前,詹沛先去门口确认四周无人后便紧掩了门,凑近周知行身边,用只有二人可闻的声音说道:“属下还想请周都统尽早送他们过去皇帝的动作快得出乎意料,到时收兵权的圣旨一来,紧接着进入对峙,咱们地盘周边就会驻兵,兴许还会在出础州的道路关口设卡,再想把二娘他们送去弋州就得费些周折,所以,既然早晚要走,晚走不如早走。”
周知行先是点了点头,又摇头为难道:“我还是担心杨昉,别忘了,杨家多年来也受着猜忌呢,万一他转手把郑氏姐弟交给郑峦表忠心怎么办?”私下里,深怀仇恨的周知行已经开始直呼皇帝的名讳。
“属下相信,杨昉只要不是禽兽,就决计干不出这种恶事。不过为保万全,还请周都统去信告知内情,杨昉知晓了皇帝的黑心,定定然更不会把两人送入火坑。”见上司仍有迟疑,詹沛干脆单膝下跪,极尽恳切地再次央求道:“请周都统务必信属下这一回,若础州可保无虞,属下何尝愿意令先王遗孤远播弋州?只因眼下面临战事,胜败难料,战火无情,送他们远离此地定然稳妥些。我等愿为主公肝脑涂地,亦应尽全力保主公血脉留存于世,我辈若事不举,也可留得青山以待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