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当天便下旨,用六百里加紧发往云贵,命朱纲代为总督,并派户部侍郎黄炳星夜前往大理。黄炳是张廷玉门生,要为老师报一箭之仇。
二钦差下车伊始,不由分说便将魏清泰革职下狱,并不顾大清条律,私自动用火炼、油龙等极惨的刑具,要置魏清泰于死地。
魏清泰平素实在太清廉了,因为不收一分火耗,身居总督高位,有时穷得不能举炊,他连家眷都没带,只有一个本家侄儿里外照顾。
这是云贵两省士绅百姓无人不知的事实。把家产抄了个底朝天,只寻得几件打了补丁的破内衣和两串青蚨。没法交差的两位钦差便把征来的盐规银算成贪赃。这一来激怒了两省人民。
升堂刑讯那日,三万老百姓聚到总督衙门外,人情汹汹,连衙门里的戈什哈、衙役都一齐倒戈,大呼:“杨公受刑,还有什么天日?我们反了!”
还是魏清泰披枷带锁出来申斥,命百姓“不得有违王宪”才算解围。但这一来,朱、黄二人再也不敢动刑了。草草具本完结。胤禛不知出于什么想头,定了魏清泰绞刑,却连着三年没有勾决。
魏清泰作官时没人敢送东西,坐班房时人们便没了忌讳。有的替他向狱中上下打点,住了单间牢狱,又“因病”允许带侄儿进去侍候。
不知姓名的人常常送来衣物:“狱卒哥哥留点,下余的给阿爷穿用”天天都有人提着肉,“请照应阿爷”,丢下便走。因此,魏清泰这个待死之囚比他当总督时还要阔绰。
每年秋决时,多少人家求佛烧香,盼着“万岁爷眯一只眼”漏勾魏清泰。魏清泰在狱中还读书治学,时而还招来狱役讲学,闲时打打太极拳,院中游悠散步,养得红光满面。
胤禛听说之后很是愤恨,将魏清泰从昆明府提到了京畿大牢,魏清泰的日子便没有之前那么舒坦了。
这个魏清泰和魏肇新同为镶蓝旗人,往上数四代却也攀不上亲戚,魏肇新却不这么想。
魏清泰清廉,到了京畿大牢之后,家里人没有钱在牢里打点,日子越发落魄。魏肇新边隔三差五地带着酒菜去看望他。
起先魏清泰看不起净身师魏肇新,无论魏肇新带什么东西来,他都不接受,人心都是肉长的,来京畿大牢八年了,两个人跟亲哥俩似的。
魏清泰的释放诏书还没有下来,魏肇新却已经听到了些许风声。一个男人要嫁进皇宫当太监,需要一个给他净身的师傅,拜了师傅在契约上画了押,身上掉下来的那陀肉便得押在师傅那里。
无论是八品九品的小太监,还是升了四品三品的太监,要想死的时候还得个全尸,都不得不顾及给他们净身的师傅的面子。
因此魏肇新虽然不出门,却也遍知宫里的事情,比如女儿两次从太后手里死里逃生,又进了五阿哥住所,得到五阿哥的重视。
再过几个月到了明年春天,若真像吴公公所说,皇上要选秀,那么五阿哥的婚事也必定得办,如果绵奕能进五阿哥府做个侍妾,那魏家……
绵奕跟着魏肇新到牢里去看望了魏清泰,魏清泰早年有过一个女儿,他被关进大牢之后,女儿生病无钱医治,病死了,因此对绵奕更加喜爱。
婧瑶的事情看似风平浪静过去了,弘历和颖萱却因此而置起气来,皇上一连七八天即不到坤宁宫去看望皇后,也不派人去问候。
太后没有从中劝和,而是从各宫挑了三个容貌姣好十七八岁的宫女送到皇上跟前。弘历没有像之前一样婉拒,这几个宫女便被太监抬上了养心殿的龙床。
只过了一个月,便有一个叫富察莺儿的宫女怀孕了,她是佐领翁果图的女儿,是从永寿宫出来的,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弘历觉得心里有些愧对颖萱。
三天后,京畿接到上书房释放魏清泰的廷寄文书,朱纲压了几天没有照办,还想上书弘历“维持先帝原判”,接着不久又接到上谕“政尚宽大……朕主于宽”,邸报上还赫然载着“已令上书房行文滇省,释放魏清泰”。
朱纲再不敢迟滞,亲自坐了八人大轿径往狱中宣旨。一进狱门便见典狱带着一群狱役从一间小瓦房中出来,个个喝得脸红耳赤。朱纲翎顶辉煌地站在前门铁栅后,板着脸斥道:“不逢年不逢节,吃的什么酒?寻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