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夫人没了办法,只能投降,停住脚步,扶着墙大口喘着粗气,万般不愿意,却还是掏出一把铜钱,使劲往地上一摔:“死穷鬼!去你娘的!”
二十个铜板朝不同方向滚去,天已经黑了,铜板挺下来的时候便隐藏在土里。阿桂的眼睛紧紧盯着滚动的铜板,追上一个赶紧捡起来,又追住另一个。
终于捡齐了十个铜板,阿桂对另一个小子说:“路子,另外十个归你了,我们家老头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
绵奕脸上写满了鄙夷,阿桂却仿佛不甚在意。小路子对着绵奕尴尬地笑笑。阿桂对绵奕介绍:“他叫小路子。”
阿桂和绵奕一起回来的时候,话异常地多,跟绵奕说了那个小路子的情况。小路子是山东德州人,他们那遭了灾。他有个表姐夫就是咱们住的胡同里。魏清泰坐班房时,是他在外头专为魏肇新采办东西的。
这个小路子就是被贺露滢“阴魂”吓得连夜逃走的那个申家客栈的小伙计。他从贺露滢家逃出,再也不敢在浙江耽搁,便赶回德州。
刚进村便被一个本家叔叔看见,一把就拉到坟场里,说道:“这里刘府台已经升了监察道,前头审一个盗案,已经攀出了你们那个申老板。店里人死的死逃的逃,连你娘都躲得不知去向!你好大胆子,还敢回来!快点远走高飞吧!”
小路子当时吓愣了,半晌才醒过神。这是刘康心存鬼胎,借刀杀人灭口。那本家叔叔也不让他回村,取了一串钱送他上路:“我家康康在广里贩绸缎,你去投奔他吧,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但当小路子餐风宿露乞讨到广州,他的康哥却下南洋贸易去了。情急之下想起有个表姐嫁在云南大理,便又投奔到这里。
不凑巧的是表姐三年前就得痨病死了,表姐夫又续了弦。幸好表姐夫心肠还好。城里富户约定轮流作东照应魏清泰,得有个人在外头采办,就临时安置了他。
魏清泰出狱后,这个差使自然也就没了。小路子想想自己前途茫茫,大哭一场,又想魏肇新是好人,求求他敢怕还有个机缘,这才奔来哀恳的。
小路子跟阿桂哭着诉了自己的苦情,哀求道:“只请收留我,我什么活都能干,什么苦也吃得。你要什么时候瞧我不地道,听任爷发落!”
“我也无法收留你。”阿桂听他苦情,不禁恻然心动,说道:“我也只是魏老爷身边的一个长工,你先找个大杂院落脚,我若找到了活计,喊你和我一起做。你能赚几个铜板,挣口饭食吧!”
然而,这些话丝毫不能使阿桂赢得绵奕的谅解。绵奕却始终一句话也不说,阿桂也赌起气来。
走到家门口,一阵香味飘进鼻子里,魏肇新早就听到了阿桂和绵奕的脚步声,乐呵呵地招呼:“阿桂,好孩子,回来了!”
阿桂望望大门口的伙计问:“多少钱?”伙计说:“一只便宜坊烤鸭、一碗天泰轩木须肉,一碗狮子头,一共五十文。”
阿桂张大了嘴巴:“五十文!”阿桂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望望正屋里昏黄的灯光,还是咬牙把账给付了。
伙计走了,阿桂正准备进屋,绵奕却看到一个五短身材,黑红脸膛的中年男人健步走来,男人两鬓虽然有些斑白,但是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
那个人大踏步走到门上来,扫视一眼院子里。阿桂说:“你来干什么?”那个人说:“我来找魏肇新商量点事情。”随后便大步走向正房。
魏肇新弯着腰,夹起一筷子烤鸭放进嘴里,那个男人猛一推门,把魏肇新吓了一跳,差点噎住。魏肇新赶紧把卡在喉咙里的烤鸭咽下去:“阿克敦老爷,有何贵干?”
绵奕拔腿跑到隔壁的曹秀才家里,没一会功夫又跑了回来,在自己的包袱里搜索了一遍,却一两银子都没有找到。
绵奕恨恨得:“可恶的魏老头,把我的月银全给搜刮过去了,真是魏扒皮!”绵奕的房门大开,阿桂看到她手里攥着包袱:“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绵奕说:“胡同口的赵家有棵桑树,你去那里帮我弄回些桑叶来吧!”阿桂说:“你就别在那头鹿身上费心思了,你后天就要回宫了,难不成你还有把它带到宫里?”
绵奕走到门口:“你不愿意帮忙就算了,起开!”阿桂丧气地说:“算了,我去就是了。”
阿桂去采了桑叶回来,看到绵奕正趴在门缝上偷听。阿桂慢慢靠近正屋,绵奕赶紧走下台阶,连推带扯把阿桂带到后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