稠夜夹杂着细雨,洗净了残留的烟火气。次日天还未亮,整座城次都被雾气笼罩。
“那边再贴两张就行了,没必要弄的满城风雨。”城主府的管事吩咐着手下的官兵,在城口张贴着画像。
一个衣衫被泥土和雨水浸湿,披头散发、满面无神的青年正紧闭双眼倚在墙角瑟瑟发抖,正是被赶出门的苏彦,经过半夜的雨水侵染,他被冻得不轻。
官兵顶着水雾摸索着走到苏彦这边,张开手里攥着的像,横了腿感觉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隐约见像是个发抖的乞丐,湿漉漉的自上而下微颤着。
官兵皱了皱眉头,轻踢了两脚见他还是不为所动,神色有些不悦:“你这乞丐要是还活着,就往边上挪挪,免得爷来硬的。”
乞丐?我居然沦落为乞丐了?苏彦抖得愈加厉害,嘴里传出抽噎的低笑。
“还遇上个疯子,真是晦气!”见他有些疯疯癫癫的,又伴着难见五指的雾气,官兵也是被吓了一跳,草草贴了一张就急忙走开,不停叫骂着。
经过一夜的冲洗,丝毫无人问津,他自知再无归家的希望,这一切都归咎于那个少年!
想到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他咬牙暗恨着,若不是他非要多管闲事,自己日后必然会顶替苏泠儿的位置,倾尽全家的资源又何愁成不了新的苏家翘楚,又何至于现在这般低贱如草芥。
过了好久,他挣扎蠕动着身躯,扶着城墙摇摇晃晃站起身,抬头正看见那张刚刚张贴的画像,已经浸染了些许潮气,但下一刻他瞪大了眼,怔怔的瞪着看,像是捡到宝贝一般激动。
“呵呵,呵呵呵呵,居然把罪犯奉为上客……天无绝人之路。”苏彦咯咯的笑着,身体颤抖的厉害。
此时雾气散了七八分,怀礼一行三人立在离城头不远的铺子下。
“公子,他们倒也算是有心。”怀礼身后颇为壮硕的男子说道。
怀礼摆了摆手没有说话,目光一眼便远远望见向城墙旁盯着画像痴笑的苏彦,若有所思,随后示意二人朝着城门边走去。
“小兄弟,你见过这画像上的人吗?”怀礼嘴角微笑,平和地问道。
见身前来人器宇不凡,贵气溢出,让苏彦生出惊疑警惕,他努力止住了颤抖的身躯,小心问道:“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我名怀礼,这画像便是我奉谕带来的。”
苏彦神情一愣,怀礼、奉谕?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卑微的问道:“您是怀家的大人?”
“不错。”
“敢问大人,不知他犯了什么罪?”
“自然是十恶不赦的死罪,怎么,莫非小兄弟你见过他?”
苏彦心中更为激动,一个踉跄匍匐在怀礼脚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何止是见过,您有所不知,我原本是苏家之人,是他,就是他设计陷害与我!才让我被逐出家门,而他这等罪人却被奉为上宾,还求大人还我公道。”
怀礼目光微挑,打量着脚下的苏彦:“哦?你确定没认错人?”
“千真万确,这张脸我也定不会认错,若有半句虚言,天诛地灭。”他将头埋在地上,斩钉截铁。
“哦?若是真的,那你苏家恐怕也难逃其咎,会落个包庇之罪。”
“在此等大是大非面前,何来私情。”
闻言,怀礼脸上浮现出一抹诡笑,打量着脚下的苏彦:“如此能屈能伸、深明大义的英杰都被抛弃,我看苏家也是欺世盗名、有眼无珠,你今后就跟着我吧。”
苏彦把头埋得更低,却是瞪大了眼睛:“小人苏彦,愿为大人鞍前马后。”
“好了好了,起来吧。这事要是真的,你大功一件,我怀家也有重赏。”怀礼笑着说道,转头又吩咐后面的壮汉:“远山,先把悬赏令都揭下来。”
……
秦风一早起来并没有修炼,而是翻阅着屋中的杂籍,半日转瞬即逝,他对苍澜有了大致了解。
苍澜国主要分为一皇俩家三大宗,苍澜皇室统御天下一京二十四州已将近八百年,靠的是自身的底蕴和怀家、澹台两大世家,以及无数小世家的簇立拥护。因而两家老祖于开国之初便位列国公,世代相传。
此后数百年里,宗门道派更迭不休,最终在明争暗斗后只剩下三大宗。极道宗便是其中之一,传承数百年,所在睦州距离他现在所处的定州仅有三州之隔。
纵观典籍中所记数百年之事,很少有不分青红皂白屠戮一方的案例。况且极道宗日益兴旺,人声鼎沸,若非为了抢夺源晶他们也绝不会肆意屠戮边陲小村自毁声誉。
尽管如此,经过短短几日两次的‘屠戮’,和他们伪善的嘴脸,让秦风对这个宗门充满了厌恶和仇视,想必他对极道宗而言也是肉中刺,两者之间的矛盾不可化解。他自知以现在的实力想要为她们报仇,无疑是以卵击石,飞蛾扑火,唯有将希望寄托于修炼上。
日过晌午,秦风开始潜心修炼,却发现不管自己怎么引气,剩余的玄脉都像是处于饱和之态一样,半点也不再吸收。它们距离圆满仅还有一线之隔,仿佛缺少了某种东西,这让秦风很是疑惑,正在他暗暗思索之际,院外升起若隐若现的喧闹声。
此刻苏府上来了不少人,都是附近几城中苏家老太爷的故交好友,因为路途较远,他们便带着自家小辈早早前来。
院落各处中早早张起簇簇红彩,下人们在主院中搭起一座方形的比武台,以用于各家年轻的小辈们相互切磋。
“泠儿姐姐,几年未见我都快认不出你了。”台前,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朝着苏泠儿拱手行礼,脸上笑意扬起。
少年名为燕贞,随祖父从相邻的赤云城而来,尽管几年未见,他还是一眼便认出了苏泠儿。
“你是燕贞弟弟?”苏泠儿见来人笑意丛生,好几眼才认出他,不由一惊。两家是世交,几年前第一次见他时还只是个羞涩的小男孩,像个跟班一样跟在她的身后面转悠,转眼间就已经略高她一头,而且身上的气息稳重,多了几分英气,“你已经通玄后期了?”
“嗯,上月才贯通第七道玄脉,勉强达到通玄境后期。”燕贞微微点头。
闻听此言少女更为吃惊,自己年长他两岁也不过八境通玄,要是再不努力恐怕要被比下去了,不过想到他才七境通玄,不由一阵坏笑道:“既然几年不见,变厉害了呀。不如明日台上切磋一番,也好让姐姐看看你修炼的成果怎么样。”
“好……好,我也…也正想领略一下姐姐的风采。”燕贞下意识后撤一步,清秀的脸上多了几分害羞,轻声应着。
“怎么啦?放心好了,姐姐我会手下留情的,不会再踢你屁股了。”苏泠儿双手叉腰,极为傲娇的仰视着燕贞。
燕贞闻言脸色泛起红泽,眼神闪躲着不敢与其对视,手不自觉的合起张开,看的苏泠儿有些不解。
“你呀,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都长这么高了,得有点男子气概才行。”苏泠儿打趣道。
直到又来了几个幼时相识的朋友,这才让他脱离窘境。
次日一早,极为宽敞的苏府也显得有些拥挤,贺寿之人络绎不绝。
料谁也想不到一个边陲小城中的世家会有此等声望,引来周围各城世家商贾的登门造访。
秦风悄然跟在人群中,无人在意,独自领略着人情世故,好生感叹。
苏老太爷立于主位,在众人的拥护中脸色红润似乎年轻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