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越过守备,真正步入官道与北往的商车交汇时,速度才缓了下来。
官道外时有行商被匪患拦截勒索,这很习以为常,官兵早已见怪不怪,同样也是种默许。因为在哪过路都要留下过路钱,只是多少的问题罢了。
范柏平不时回望,见车后那几位没追上来,脸上的凝重与沉默并未消失,反而加深了几分,变得愈发难看起来。
他一眼便认出对方所乘骑的是乌骓,银州各地的匪患可绝没有这种条件,毕竟能骑得起乌骓也无需再打劫了。而排除了土匪的可能性,对他们穷追不舍的唯有陶家的‘熟人’。
很显然,熟人出手自然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宋家本是银州的一个小族,只因近十几年家中一位长者荣升州牧府议曹,他们家的资源与权势也随之水涨船高,不可同日而语。自此周围几城的平衡局面也变得不再稳固。
在尝到甜头之后,宋家逐渐大胆起来,手段愈发猖狂,用一切办法阻止其余几家的崛起,想要彻底蚕食掉它们。
当然,只要不闹翻了天,交上去的足够多即可,在谁来交这个问题上,州牧府对此并不关心。
“宋家,还真是防不胜防。”
老者一手驾车手,一手拂去额头的冷汗,眉间下意识紧锁。饶是如他也开始担忧起来,因为他们再无后路可言,乌骓的速度之快,是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掉的,现在的他们已经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了。
“范爷,还有危险吗?”陶若锦声音柔和的问道。从刚刚短暂的搏斗中脱离出来,她并没有感觉那股凝重的气氛消散,反而手里不停出汗,小脸显得有些急促。
“放心吧小姐,已经安全了。”范柏平掀开车帘,朝她露出一抹微笑。
少女不知在想什么,眼神有些闪躲,忽然小声说道:“要是真没办法的话,您独自丢下我离开也没关系的。”
说罢,她把头低了下去,手指又不自觉捏紧了手里的木箱。经上次一事后,她实在不忍心看着这位爷爷为救自己而再次遇难。
“别说傻话了,不会到那种地步的。”老者一怔厉声道,手却微微一颤,抬起的帘子耷拉下来,眼窝变得温润,嘴里低声喃喃着:”就算豁了我这条老命也会保你平安。”
半晌,已经临近银州边缘,路上的车马少了大半,后面的一小队人马清楚的出现在后面。
经过半日的奔袭,范柏平有了主意,马也需要停下歇息一阵。于是他娴熟的驾着马车驶进一座镇子。
镇上人数众多,让他眼前一亮,旋即在拥堵的镇上兜起了圈子,而后穿过人群停在一间酒楼前,匆忙进了酒楼。
这自然逃不过紧跟在后面的几人的眼睛,见两道黑影迅速闪进酒楼,只当是对方放弃了最后的抵抗。
“你们四个守住外面四方,别放走一个可疑的人。”宋姓青年吩咐道,随即与自家那位进了酒楼。
楼内声音嘈杂,多在谈论着各州府平日发生的轶事奇闻,早已没了空位。
“客官,真是不好意思,一楼没了位子,要不上二楼雅间坐坐?”见其身着不凡,伙计紧忙上来接待。
两人环视一周,在座都是些商贾之类的人,并没发现与那位老者相似的人。
“找人。”青年又话锋一转道:“刚才进来的那两个人,上了二楼?”
“两位?”伙计有些疑惑,听出话里不善,他露出为难之色:“公子,这这恐怕不大方便……”
他轻蔑一笑,从袖中随意摸出一锭纹银甩到伙计手上,道:“现在方便了吗,我只是要知道刚刚进来的人去哪了?”
“您说刚才进来的客官啊,他在那间房里。”伙计迟疑片刻,装作为难,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包厢,小声道:“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有事好商量。”
青年撇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多嘴,滚。”
伙计收了银子,只得陪着笑脸识趣的退去,目送他们推门而入。
屋门正对着的,是一张空旷的方桌。老者端坐对面,没有丝毫紧张,一脸轻松的打量着进门的两人,像是在刻意等待他们。
“老东西,怎么不跑了?”
范柏平面无惧色,平淡讽刺道:“乌骓之快,哪怕是狗骑着它,我也难以甩开,倒不如省省力气。”
“死到临头还在激我,不也是白费力气吗?”青年不屑道。
他不为所动,眸子落在宋坖身上,道:“看来你便是宋二公子宋坖,今日一见果然如传闻一般……”
“哦?传闻我如何?”宋坖闻言来了兴致。
范柏平忽然无故发笑,轻嘲道:“如传闻一样好色淫邪、妄自尊大。像你这种面色阴虚的白痴后辈,前面的车上少了人都察觉不到,有脸屁颠屁颠的跟上来,还装作一副手到擒来的模样,真是让老头子我开了眼。”
“令人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