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胜男高三这一年,曹家福不双至,祸不单行。首先是小玉过年前备年货,她辛辛苦苦把二十来斤鱼,掏空内脏,洗干净腌制好,在天台上搭梯子晒鱼干,结果由于梯子没有固定好,小玉下楼的时候,梯子松动像失控的汽车,向前滑行,小玉硬是从梯子上滑落下来,右腿严重骨折。当时就肿得老高,为了忍省钱,她选择不去医院,在家保守治疗。按理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来应该卧床静养,休息三个月,她想着一家老小还有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不顾亲朋好友的反对,就整了半个月不到就去市场摆摊儿了。
胜男亲眼见到妈妈小玉,一瘸一拐拖着板车,上面整整码了几箱鸡蛋,那是全家的希望,她很难过,却什么也干不了,她哭着求小玉别去市场了,去医院检查一下,别错过了最佳治疗的时机,实在不行把摊停了,啥时候完全康复了啥时候再出摊。小玉每次都笑眯眯地看着胜男,然后摆摆手说:“没事没事,你看我现在没啥毛病啊,走路都不疼了,你啊,别操心我,好好读你的书。”时间一长,胜男隐隐约约觉得心里不踏实,但她知道自己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小玉那么犟,哪听得进去呢!然后她只能尽自己的一份力,每天早上早起,帮小玉出摊然后再骑车去上学。为了挣到更多钱,小玉把摊位挪到了更大菜市场,生意好多了,也更忙了。这个市场离出租屋得有四五十分的路程,无论刮风下雨,小玉都风雨无阻准时出摊。她们的出租屋离市场有一段长坡,刚好出摊的时候上坡,收摊的时候下坡,天贵内退以后就收拾几件简单的行李回了老家养鱼,过年边才会到城里面卖鱼,只是希望多给孩子赚点钱。那是一段长长的坡,而且很陡,每一次小玉在前面拼命地拉着板车,胜男在后面双手推着货箱,使出吃奶的力气,两个人如果不齐心协力,加上货物沉重,稍不留神,板车就会往下溜,后果不堪设想。因为知道小玉有多难,胜男特别心疼她。她有时挺恨自己没有用,为什么不是一个男孩子,力气大,至少不需要小玉这么辛苦,有时又盼望着自己快长大,早点毕业,快点工作,她觉得小玉太辛苦了,有朝一日自己有能力一定让小玉好好享享清福。
其次,大姐喜莲,曹家长女的婚姻风雨飘摇,孩子沐沐都已经五岁了,长得虎头虎脑,大姐夫志强却好逸恶劳,整日去打牌,甚至欠下了高额赌债,催债的每天到家里闹,泼油漆,在门口破口大骂,搞个乌烟瘴气的,把40平米的婚房都搭进去了还不够,喜莲没有办法抱着儿子沐沐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爸、妈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我和孩子已经无家可归了,要债的天天去单位闹,我实在走投无路了,能不能借我点钱救救急,我会尽快想办法还给你们的。”小玉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儿憔悴的模样,心疼得不得了;天贵连夜赶回家,气得捶胸顿足:“怎么就摊上了这样不争气的男人,喜莲你怎么这么命苦!”
胜男看了也特别心酸,在她眼里,姐姐喜莲在众多姐妹中,是最漂亮的,也最能够吃苦,结婚的时候,也没有要对方什么的彩礼,在婚姻里面为什么什么都不图的女人,最后却输得一败涂地?她不明白大人的世界,但是她真的很替喜莲不值和难过。
最后,天贵和小玉七拼八凑总算借了几万块给喜莲,家里就更困窘了。
恩赐这一年中考他的分数刚刚够普高,但性格的原因他不想住家里,他想住校,但已经被市高中录取了,他却执意去二高,春花刚刚大学毕业,绞尽脑汁找以前的班主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得偿所愿,但代价是择校费加住宿费五千。
家里已经是捉襟见肘了,天贵和小玉没有说什么,但肉眼可见的焦燥,曹家这艘大船在白浪滔天的大海中上下颠簸,风雨飘摇。
后来胜男高考放榜了,她的分数只够一个大专,那天她满满的失落,甚至有一丝笃定:也许是自己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她填完志愿,回家异常平静地对小玉说:“妈,我不想念书了。我想早点工作。念书没有什么意思。”
小玉明白孩子的苦心,她望着胜男一本正经的样子说:“孩子,你想清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和你爸爸没什么本事,都是没有文化的农民,也没有后台,更没有钱,养你们这么多人,这么多年来没有人帮没有扶,全靠我们自己,将来你也得靠你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