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色刚翻出鱼肚白,倾盆大雨随至。
赵挽华半倚在窗柩上,抱手看着窗外密雨如水帘飘曳,整个院子昏天黄地一片,万物难辨。
“宋显...真是作的一手好死,竟和武周联手。“
“武照之前只会派些不中看的人搞行刺,慌乱之余脑子也不足,现在有了南楚和宋显的加入,倒让她生出些底气来,还想给本城主设套,真是自以为是。”赵挽华道。
房内,阿仪、江离、恶八静立她身后,静默不语。
一个两个都之所以不接话,是因为这些话赵挽华能说,但他们实在有些拿不准。
武照在他们的字典里大概等同于“禁忌”二字,赵城主能提能骂但别人不能多说一句的那种。
毕竟,这人和城主关系千丝万缕……若他们接话,说她聪明了,城主肯定不乐意;说她不聪明吧,又像在从旁诋毁城主本人,毕竟同源血脉,干脆啥都别说。
他们简直不能相信城主对这女人没点复杂的感情,以赵城主锱铢必较、不管不顾的狗脾气,那女人坟草都该三丈高了,岂会容她蹦跶至今?
若叫赵挽华知道他们的想法,肯定会翻白眼,然后指着几人鼻子大骂:什么禁忌?什么特殊的感情,她对武照,压根就是懒得搭理。
就像是,人被地上的一只蚂蚁咬了一口,怎么?莫非她还要咬回去?
当然是——蝼蚁而已,不必理会。
赵挽华问:“月容和苏故,回来了吗?”
阿仪道:“还未。”
“让小黑去找,它比较快。”
恶八低语道了声“阿弥陀佛”,让小黑曲找寻这两人,他们回来的时候,不知道得多惨...
那只大鸟,可是脾气不好得很。
“关涉呢?”
江离答:“因着小公子生辰,上京这段时间来往进出的人增多了不少,鱼龙混杂,关涉早已带着商队悄悄进了城。他让我转告您,您若是得空了,需要您亲自去见他一趟。”
阿仪闻言,立马道:“笑话!他关涉一介商贾,怎地不是他进宫来拜见小姐?!”
虽然悄悄弄进宫见面有难度,但并不是难以做到的事。
朝代更替轮换,商人始终是轻贱的存在。区区一介商贾,蝇营之流,岂可与她家小姐平视而论!还敢让小姐亲自拜见!
“一旦叫关涉进宫,就没法瞒过花越浓。如此一来,我们前面辛苦的事情,不就付之东流了?阿仪姑娘,咳咳咳…关涉现在是我们手中最大的底牌,这世上,除了我们几个,其他人断不知咱们和他交情匪浅...”
赵挽华笑了笑,“如此也好,不管是宋显、还是他云眷舒,我都能打他个措手不及。”
顿了一下,才又道:“关涉同我,不过是交易伙伴。他向来看不惯我,叫我过去,自然想落我面子。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江离,你出宫一趟,告知他我会到访。”
话音刚落,门外一阵“哒哒哒”凌乱的脚步声。
江离阿仪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恶八一脸茫然。
这么早,会是谁来了呢?
“哗啦”——
岑白推门而入。
他一边拍着湿透了的衣衫,一边抱怨,“果然,都在这里...阿挽,刚才我好像听见你提到关涉?”
赵挽华示意阿仪进屋去拿条擦巾,装作很是随意的口吻问:“嗯,你认识?”
“我岑唐的首富,如何不识?记得有一年,钱塘发大水泛,关涉,就他可是捐了十来箱的黄金的大善人。”见恶八瞠目结舌,岑白顿了顿,“嗯...你没听错,黄金。他那会得进宫受赏,就见过一次。”
一块黄金,就足够普通人家一生衣食无忧的过下去。一箱...怎么也得装个千来块。
十来箱...
恶八忍不住开口:“那...钱塘的县令岂不是开心极了?”
阿仪拿着巾布出来,递给了岑白。
他冲阿仪道了声谢,听到恶八如此说,笑了一声:“岂止是开心?这些钱不仅让钱塘解了涝情,如今那地方已然成了岑唐第一的富县。”
赵挽华懒得听他扯东道西,问:“好了。说吧,这么早,你来干嘛?”
“这还早?云末小子早朝都快结束了吧?我这不是饿醒了满院子不见人,就过来看看,一猜就在你这,”岑白贼兮兮地笑了一下,“阿挽,莫非担心我把什么不该说的话话泄露出去?”
赵挽华直接无视,对江离吩咐道:“江离,明慧那边,去信告诉她,混进军队的那帮人要看好了,一举一动都要监视住了。记得,只是看着,别轻举妄动。”
江离答了声“好”,然后拿起门边的纸伞刚出门,还没走几步,迎面碰上朦白身影。
他立在台阶之上,握拳放在嘴边大咳了几声:“咳咳咳...”
咳完,向云眷舒点了点头,然后自顾离开了。
恶八刚一侧头,便见来人衣角飘飘,想起之前发现的大秘密…吓得他激灵了一下,“阿弥陀佛,摄政王安好。”
打完招呼,悄悄转身,然后一溜烟也跑了。
反正他们该商量的已经商量完,他恶八如今已经知道这个大秘密,若叫城主得知他知道...
咦!接下来的对话他绝对听不得,快溜快溜!
阿仪极快地朝恶八背影翻了个白眼,随后端着手笔直地站去了赵挽华身边。
门外,吴童收了纸伞,云眷舒慢悠悠的抻着衣袖上的雨水。
岑白伸头望了望雨,然后侧目冲门外的二人浮夸道:“咦?今天天上下的也不是红雨啊?摄政王居然主动登了凤落苑的门。稀客稀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