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搭话。
云眷舒踏了进来,“本王说过,今日会来找你。”
吴童将伞收起,人没进屋,湿着大半身子无甚表情地退至门外,当起了门神。
赵挽华从窗户边离开,坐进了屋里,拿杯倒茶。
茶杯弧线优美,金丝红底,衬着一双素手,芊芊夺目,“我昨日也说了,不管何时,如今你我没什么好说的。”
岑白凑了过来坐在她身边,双手撑脸,姿态如孩童般憨纯:“我也口渴,阿挽,你也为我倒一杯呗!”
赵挽华一记白眼扔向岑白,却也是拿过空杯给他续上茶,道:“喝不死你,别说话。”
此幕自然落入了云眷舒眼中。
只见他低垂着眸,神色半掩,“堂堂岑唐国君,莫非连这等小事都需假借他人之手?”
岑白听言,突然挺胸如松笔直,嗓音如漱流回荡,清澈直脆十分骄傲:“本君的王后为本君倒茶...这是情趣,摄政王一个孤家寡人可能不太懂。”
屋里安静了片刻。
真幼稚。赵挽华忍下再次翻白眼的冲动,问:“云眷舒,你到底干嘛来了,又来劝我回东升城?你累不累。”
云眷舒极慢的转头,隔了一会儿,才不冷不淡地对她吐出一个字:“是。”
“你特地跑来,就为了说这么一句废话?我早说过八百回了,不、可、能!”
“只不过,虽然你我之事没得谈,但你若能想个法子将我旁边这位尊贵的岑唐客人给弄回去,我想,范相一定会十分感谢你的。”
说完,赵挽华十分真挚地看着云眷舒,也为他倒了杯茶,举手邀他喝。
岑白立马哼笑一声:“哼,甭管是谁,对本君使什么法子都没用!阿挽不和我一起,本君就不走。”
云眷舒看了一眼赵挽华伸出的手,他接过茶,却是将之放回了桌上。
似乎是对岑白再无忍耐,他冷声道:“岑白君,本王尊你是客人,也请你慎言,迎后一事,云遥并未答应。”
转而向赵挽华,劈头盖脸的一番话:“本王不知你长久留在上京意欲何为,若你要说是为了云末,那大可不必,本王不信你这般心硬如铁之人能有这等闲心。赵挽华,上京,不会是你久留之处。”
赵挽华抬头直直看向他,视线灼热到似如想将他烧个灰飞烟灭:“云眷舒,我就问你一句,你不知道我留在上京的理由,是真的猜不透,还是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却一直不敢承认?”
岑白托腮喝茶,此刻心情很好似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似在欣赏院中烂漫般悠闲。
然而,他用余光先是瞄了一眼赵挽华,嗯...阿挽此刻神情比以往都认真;再瞅了一眼云眷舒,表情淡淡,眸黒唇薄,明明是一个无情郎的长相。
吵吧吵吧,越吵他越有机会。
云眷舒侧身背立不看她,出言讥诮道:“本王不是赵城主肚中蛔虫,猜不到也不想猜。”
赵挽华眼中灼热骤然褪了个干干净净,仿若从未出现过那般激烈的情绪,眼底只剩一片黑魆深邃,似要融混尽世间一切灿烂颜色,语气更是乖戾冷屑。
“既然这样,你我真没什么好讲。别人越强迫,我赵挽华越偏不如他的意,好言相听、逆来顺受的人,从来就不会是我赵挽华。”
云眷舒看着桌前两人,半晌,嘴角扬起了笑,由讥诮转为了冰凉...最终化为一句:“那你,好自为之。”
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间,迈入雨幕中。
吴童立即追了上去。
岑白见他走了,冷哼一声:“就他会吓唬人?甭管他要做什么,阿挽我肯定站在你这边。”
“诶,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
“关涉。”
“哦对,言归正传,阿挽你和关涉,很熟?据我所知,他虽是商贾奇才,生意遍步天下,但他年轻时曾立誓今生再不出岑唐,你们两个天南地北的....莫非,你去过岑唐?”
“三年前,我翻越祁连山到了西域,在西域机缘巧合下救下了关涉。你要明白人活在世,总有那么一两件天不遂人愿的,就算是他关涉,精通商贾之术,有钱能使鬼推磨,可那又如何。他在西域,被西域势力掣肘、身陷绝境之时,是我出手,救了他一命。但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就以三个条件以及每年他旗号下所有产业三分的利润,换取他自己的命。”
岑白呜呼了一声,三分利润,那得多少钱...他随即抱拳道:“原来,赵小姐竟是当世富豪,失敬失敬!”
“不过,关涉竟悄悄去过西域?啧啧,好大个秘密!阿挽你说,我是不是可以拿这个秘密作为也去跟他换点钱财?”
“做梦吧,梦里啥都有。”
“不行啊?好吧...”岑白哀伤了片刻,随即想起什么一般,哎呀一声,睁大眼睛问:“你刚刚说的,可是西域!我听说西域有十二国,那里的士兵个个彪悍如虎,要不是隔着个庞大的祁连山,他们过不来,否则中原...哪还有现在的四国八部。”
“西域早没了十二国,现在只有一个西域王。”
岑白如无脊的软蛇以脸贴桌,微微仰头看赵挽华:“阿挽,你居然去过西域,可太厉害了。”
“好说。”
“可是阿挽,刚才云眷舒...你为什么就不能将心思直白的告诉他?你平日的所作所为,我要是云眷舒,我也看不出来你喜欢人。”
赵挽华不答反问:“你可知,他为何非得让我离开上京。”
去年这一个冬季,是打她重生以来最折腾的时候,好多事情,离她预设之初,可以说已经偏到西域去了。
“云眷舒将我带回上京,虽有云末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因为我这颗棋子,仅仅摆在东升城当一个装饰物,着实浪费价值。”
“你意思是,他找了好大一个麻袋,然后要将你装进去,再闷棍打死?”
“你这什么破比喻?”
“呃...”
“你以为你怎么来的云遥?以你外祖的脾气,就你一句‘我也想出远门溜达’就可以了?你见过四国八部史上,哪个敢让一国之主离开故国出使他国的。”
赵挽华蔑了他一眼,“没有武周与昆弥之前的联手,云眷舒背地里就无法说动范相,也就没有云要和岑唐今日的合作。桩桩件件,都有他云眷舒的手笔。”
“他让我来干什么啊?外祖父怎会答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