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煌煌晨曦破开了漫长的黑夜,北阙楼门下,几名刚换防下来的禁兵边走边聊——
“听说了吗?”
“当然,听说东升城城主圈禁了摄政王……”
“小声点儿,一会儿别被别人听见…”
“怕什么,现在王宫内还有谁不知道这事?我还听说,大司徒因因毒害昭乐郡主,如今也被流放…”
“什么流放,明明是送去了东升城主府受极刑。”
“不是百姓常说过了三月三,所有事都会好运连连吗?怎么咱们云遥最顶端的那几位贵人,十几年了都不曾变动一回,就这么一两天之间全都掉马大换血了?”
“谁知道呢。我只知道,如今那位赵城主,可算是真正的权势滔天,打个喷嚏都得让咱这云遥震上一震的大人物。要是遇上,咱可得机灵谨慎些…”
思梧殿内。
赵挽华当然不会知道下面的人正在热火朝天的讨论她。
眼下,她正坐在云眷舒旁边,慢悠悠的自顾自喝粥,“…人是铁饭是钢,就算生气也要吃饭嘛。”
云眷舒已经两日未进食了。
阿仪眼观鼻鼻观心地候在赵挽华身边,身姿端正,表情淡然,脑中却在高速运转:小姐来之前说,若是这个人再不吃饭,就让她用强灌的,怎么着也不能饿死。
但是对着这么个人,她好像不太下得去手,主要以前同恶人们瞎玩胡闹,只给别人强灌过铅水,被灌的对象也长得十分丑陋,下手自然心安理得。
而下手的方式,虽然听着很是吓人,但做起来却简单极了:无非是按住脑袋固定住手,再扳开嘴往里倒就成。
但...等会儿若让她用这个方法对待被小姐当眼珠子一样宝贵着的摄政王?
阿仪蹙眉,小姐会砍她的吧?
赵挽华还在讲:“饿晕这种事情,你堂堂一个摄政王,不嫌丢人?”
“摄政王?谁,我吗?呵呵。”云眷舒从赵挽华进屋开始,就一直半垂着眼睑懒得搭理,听到这话才微微抬头,语气冷嘲。
如今不仅不装斯文高雅,连“本王”都懒得用了。
不过若是换做她,死了心上人,还被讨厌的人当做禁脔,嗯……可能会嫌绝食的阵仗不够作。
或许会想法设法地以头抢墙,一死明志?毕竟赵氏子孙的脸面可不能丢。
只是云眷舒这身体里有忘忧蛊,如今比常人还娇弱,也没什么力气撞墙,真要撞了,顶多也就脑门肿个包。
岂不是更丢脸?
想了半天,赵挽华觉得,云眷舒这心态算不错了。
处于这种奇怪的心理下,赵挽华如今对他很有耐心,很少嘲讽人。
倒是云眷舒,如同被另一个“赵挽华”魂魄附体似的,总是想法设法的嘲讽。
“我摄政跟你摄政,目的都一样,都是为了云末,又何必非要分这么清楚。再说你摄政王的名头又没丢,还能落个清闲自在,不也挺好的?”
话虽如此,但赵挽华心里突生一丝怜悯:云眷舒每每要听她这么个人各种胡说八道,也真是可怜。
这般想着,心情都好了,忍不住又多喝了一碗粥。
“这样说来,那我还得感谢你?”
赵挽华伸出筷,敲了敲他的碗,“你喝完这粥,就算对我表示感谢了。嗯,可是你若再不喝,我打算让阿仪用灌的,再找几个你的属下来好好看看。你说,这种大型蹂躏现场,怎样?期待否?”
“赵挽华!”
“嗯,我听着呢。”赵挽华眯着半只眼掏了掏耳朵,“就说你喝不喝吧。”
云眷舒双目依然深墨,但微微跳动太阳穴,冷峭的颌角,显示出了他的怒火冲冲。
赵挽华朝阿仪示意了一番。
阿仪见状,撤下了冷粥,端来了一碗热的。
就这么等着。
就在以为还要再僵持一下,起码还得换上个两三碗的时候,却见云眷舒直接伸手,一把端过滚烫的碗就准备往嘴里灌。
赵挽华两只眼睛都眯了眯,一把将碗打掉。
碗砸在地上碎裂两半,滚烫热气腾腾升起。
“你想烫死自己?”
“呵呵..赵挽华,怎么,我如今连自己的身体都不能自由处置了?”
赵挽华“嘁”了一声,一脚踢开碎碗,继而用阿仪递过来的白帕擦了擦嘴角,站了起来:“算了,你饿着吧。反正,就这么几日也饿不死人。等你丢了记忆,大不了到时候多吃点儿补回来,也是一样。”
“现在我要去书房处理机务,你若想听,便自己跟来。不想听,就自己待着吧。”
说完,赵挽华出去了。
阿仪不动声色地抬了抬眼,只见云眷舒坐着一动不动,宛如木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