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奔驰了三十多罗里..士兵们该在这儿歇一歇..但是和我一样路程的老二可是没到!”
庭木越哩叫手下四个射雕客射出鸣镝,“我们这儿大概有四千人,四千人的围猎,居然能叫这一群叛逃的奴隶钻了空子!”
这是一场烂仗,当正午悄悄地将秋日昏黄的太阳推到人们头顶的时候,地上满是发臭的血沟。没有一方能举起像样的旗帜,强盗们凭着口哨集合,送亲队伍中右谷蠡王那青雕和雌孔雀的小旗也在仿造的武刚车上被砍倒,在地上被踏烂,极地兀鹫们在空中盘旋,就等预备打扫战场的士兵们撤离,好飞扑下去享受一顿美餐。
送亲的队伍遭遇了重创,那些肥壮的强盗带不走货物,扒开存货的木制武刚车之后就地把那些罗马布和仅有的几缗上尺锦缎给扯烂踏碎,这些狂躁的破坏者似乎想要损坏眼前的一切。
“去找到右谷蠡王的女儿!”同样暴躁的庭木越哩扳着一个匈人步兵百人长的肩膀:“还有,你们的长官呢?”
长官一词,还是从罗马语那边传过来的,匈人内部语言杂乱不堪,只有“头人”这个模糊的称呼。但眼下庭木越哩自己才是那个最大的头人。
一截红袖,东一片西一片,凌乱地铺开在地上。庭木越哩用自己闲时手工的木头榫子往上一挑,轻巧的一段红绸就落在手里。
这个三十出头的大王子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哈弗干!”他点了那位略略懂得探路的射雕客千人长的名,“你来看,这是不是从东方传过来的红绸?”
“是的,大王子。”哈弗干张着嘴,多余的话半句不敢说。
“把这个送给可卢浑王!告诉他,出兵至少五千,我们要深入北方的雪原,把我们弄丢的脸捡回来!!”
庭木越哩说的每个字音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的下唇咬破了,干燥的唇口上满是血痕。右谷蠡王按照联姻的旧俗送来了女儿..哪怕是不受宠的那一个,名分上也是人家的长女。
可人偏偏就在自家的地皮上弄丢了,还偏偏是一股不成气候的强贼做的。这些逃难的奴隶们经过自然的优胜劣汰,终于长成了一时的祸害。
“大王!”哈弗干二话不说,单膝下跪,“以前也有这些雪原强盗,百人为众..从未对大军造成过威胁,这些人冬天往最冷的林子里一钻,那儿冰溜子有一尺多长,夏天进去都要穿着厚袄,把战马蒙上眼、用雄狼皮裹着蹄子,畜生们都不敢往里冲。”
“你想说我们不可能去雪原那里抓人?”庭木越哩掐着手里的榫条,这或许是某种危险的前兆,毕竟手边可以发泄怒火的东西一旦坏了,这个忍耐不住的暴躁长子也许就会把一腔怒气发泄在首当其冲的人身上。
“那些人一定和当地人学会了如何像熊一样打洞扒窝的本事。就像我们匈人没有一个会造船,而北方斯堪的纳维亚那儿的日耳曼人早就掌握了横渡大海的的本事..大王子,世上有很多我们掌握不了的本事,这些强盗让我们损失了四五百人,他们也丢下了差不多的尸体,这个头领无非想激怒我们,就像没有人能在海上击败罗马人的舰队一样。”
“罗马人的舰队已经被击败一次了..那是汪达尔人。”庭木越哩不耐烦地打断,“哈弗干,人是在我们地盘上丢的,北方的黑云之旗与东方的青鹰之旗的百年血脉相沿的友谊,要是终结在我们这里,我们就不配做匈人的头人!”
说完话的大王子把平时手工活结余下来的榫条往地上一甩,一双大脚狠狠地碾压过去,将木条踩成碎屑。
“告去通知可卢浑王,他是父王的左膀右臂...北方黑旗必须妥善解决..不管那个女人是死是活,我们都要那伙敢惹我们的强贼一个个埋到土里,撒上毒盐,不许他们回到长生天的怀抱里。”
站在远处的阿提拉看到一匹匹快马从身边掠过,扬起的烟尘叫不儿罕合勒敦为他主动挥舞袍袖,拦住扬尘。
谁都知道庭木越哩平时看起来喜欢一边做木工一边和下属说话,态度总是高高在上,生起气来更是六亲不认,比二弟颛渠阅南犹有过之。
没人敢在这个时间点上触他的霉头,但大家更知道,出兵五千打败那些强盗不难,难的是那些老鼠不停打洞钻洞,在雪原上不停避战,难道要把五千个能上马的汉子放在那儿过冬,和这些吃人的野兽打消耗?
何况大王子尽管发了狠话,却没说要自己带人去。却反叫可卢浑王出兵,那个打铁出身的契丹人不显山不露水,显然也不会闷头往冰天雪地和冻死人的老林子里钻。
不儿罕合勒敦叹息着,他这个不怎么懂军事的萨满都看得出的问题,这些常年打仗的兵士们自然也都明白。可自家地上丢了新娘...这个脸怎么也要找回来。
哪怕流尽前线男儿的鲜血。
“世子,走吧。”不儿罕合勒敦站在四岁孩子身后,他俩在人群中孤零零地站在一边,尤显鹤立鸡群,中年萨满叹了口气,除了自己,谁还会站在这个孩子这边呢。哪怕这个孩子刚刚在战斗中掀翻了四个食人的野兽。
这是一个穿着皮甲的士兵才能做到的荣誉。
“不尔罕..”孩子用拗口的发音喊着身边唯一一人的名,“如果我带着人找回了什么右谷蠡王的女儿,父王会愿意给我一队人,叫我带着他们去野外扎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