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南有些不合时宜地想,真傻,意气之争有那么重要吗,值得他拿美好前程来换?
顾知南觉得自己应该狠狠嘲笑顾晓北的,但是,心底阴暗的角落却开出了灿烂的花朵,让她只想痛快地大笑。
原来这才是被偏爱的感觉。
顾知南笑得开心,顾晓北却理解成了:你是在开玩笑逗我开心吗?
下一秒就听到顾知南说:“我不信。你一定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顾晓北,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顾晓北都快被她气死了,怒道:“谁踏马开玩笑了!我没开玩笑!你为什么会记错时间?!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会错过?你不是最在乎读书这件事吗?你个猪脑子!臭煞笔!读书把脑子都读傻了吗!”
顾知南瘪着嘴,杏眼瞪得溜圆,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控诉:你居然敢吼我,顾晓北你死定了。
顾晓北神奇地看懂了,要不是情形不对,他都要气笑了。
可是被顾知南这么一打岔,顾晓北心中那股暴怒的情绪奇异地平息了。
他烦躁地双手抱头一顿揉搓,整个人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在原地转圈圈,转到最后,却沮丧地发现,他什么都做不了!
作为双胞胎之一,顾晓北很清楚,顾知南为了读书,一路走来受了多少苦。
因为是女孩,小时候顾成德压根就没想过送她去读书。
后来,小顾晓北在学校跟人打架,打输了,哭哭啼啼地回家找帮手。
顾成德怕宝贝儿子被欺负,才不情愿地托人将顾知南塞到顾晓北班上,同时给她下了必须保护好弟弟的命令。
顾知南很珍惜这个机会,即使经常因为顾晓北淘气闯祸挨骂挨打,但和读书比起来,这些都是小事。
读书既是顾知南的梦想,也是她唯一的出路。
村里那些不读书的女孩,一到了年纪,不是被家里人送到沿海的发廊打工赚钱,就是早早嫁人生子。
可无论哪一种,结局都算不上好。
顾晓北想象不出顾知南跟人勾心斗角挣扎求生面目全非的样子,更无法想象她嫁人后心力交瘁灰头土脸一辈子只能围着三尺锅台转的模样。
他的姐姐,无论是样貌、成绩还是品行,都出色得令人羡慕。
她就该努力追逐梦想,像那阳光下肆意生长的花,自由又绚丽。
眼看胜利就在眼前了,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
顾晓北简直要疯掉了。
焦虑、愤怒,无助,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让顾晓北陷入绝望。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很快发现了蹊跷的地方。
“这事不对,就算你忘了时间,老妈也会提醒你才对。我走之前跟她说过,填志愿那天,我还往家里打过电话,老妈说……她说……”
顾晓北有些说不下去了,顾知南既然在家里,老妈为什么会说顾知南已经去学校了?
看他这副表情,顾知南就猜到了原委,她淡淡地说:“她说我已经去学校了,对吗?”
实际上,她当时还在阁楼里睡得人事不知。
顾晓北怔怔地看着顾知南的眼睛,心头泛起一阵寒意。
他在害怕,害怕王月兰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顾知南笑了笑,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慢吞吞地说:“你给我送退烧药回来的那天下午,我喝了她熬的中药就睡着了。一直到今天,我才醒来。”
顾晓北心神一颤,退烧药又不是安眠药,为什么顾知南会昏睡这么长时间?
“或许,是巧合呢?万一老妈熬药的途中走开了呢?又或者,会不会是你吃了与药性相冲的东西?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顾晓北艰难地说着,仿佛在说服自己。
顾知南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高兴就好。”
这个傻小子恐怕不会知道,他眼里的严父慈母,披着拳拳爱子之心的外衣之下,隐藏着对子女命运的绝对掌控欲。
她已经脱离了掌控,顾晓北却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想到顾晓北对父母的不设防,顾知南歪着头看着他,幽幽地来了一句:“你没有问过你的班主任,你交上去的志愿表,和你自己填的,是同一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