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还好。”唐槿之似乎永远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状态。
“大叔和我在一起吃饭会拘谨吗?”司格笑问。
唐槿之笑着摇摇头,端起餐桌上的杯子道:“谢谢你为我们的接待室绘出那么漂亮的壁画,我以茶代酒,谢你一个。”
“你都看见了?”司格也举起杯子。
“嗯,色彩很特别、图案很舒展、很有想象空间。”唐槿之由衷赞美道。
“大叔不愧是做建筑工程的,很有眼光、很有品味。”
“在你心目中,你认为建筑工程是什么?”唐槿之问道。
司格想了想,道:“嗯…建筑应该是全世界的语言吧,无论你走到哪里,或者去到哪个国度,也许首先和你对话的,就是这个地方的建筑。从某个地方或者某个国家,我们可以通过它的建筑来第一感知和了解这个国家的历史、人文、底蕴,这大抵就是建筑之所以存在的伟大和不朽意义,也是它独有的魅力。”
唐槿之赞许的点点头,他没想到这番话出于这样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之口,不禁附和道:“对,你说的没错。建筑会以一个民族所特有的风格,向你讲述这个民族的历史和文化人文,讲述这个国家所特有的美的精神,它比写在史书上的形象更真实,更具有文化底蕴,它总是带着某种爱的情感,走进每一个人的心里。”
“所以,建筑和绘画从来不是对立面,也绝不是毫无相关的,它们都属于艺术,都归于艺术,是各具特色却都是美学的统一。它们顽强地挽住了历史的精神气质和底蕴。无论是空间组合、比例尺度,还是色彩和质感,都呈现着同一领域的美之形态,透视出时代、社会、国家和民族的争执、哲学、宗教、伦理、民俗等意识的内涵…”司格接着唐槿之的话侃侃而谈。
“没想到你这么小,知道的还挺多的。”唐槿之笑笑。
“我不小啦,都大学毕业了!”司格眨巴着好看的大眼睛。
“在我面前,你还算是个小丫头。”唐槿之看着阳光清纯、年轻可爱的司格,想起自己的青春时光早已一去不复返,不禁一阵感慨。
两人从餐厅出来,天色已晚,唐槿之对司格道:“我送你回去吧,你一个女孩子住郊区,这时候打车回去不安全。”
司格看了看已被黑夜笼罩的夜色,大方说道:“好啊,那就麻烦大叔了。”
唐槿之笑笑。车子行驶在大路上,直到抵达司格艺术工作室,两人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临下车前,司格看着驾驶位上的唐槿之,道:“我下车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唐槿之没有看司格,眼睛透过车窗看向远方,微笑点点头。
司格将车门打开,刚迈开右脚,突然折回来,将右手伸向唐槿之,道:“为我们的革命友谊握个手。”
唐槿之不禁好笑,伸出自己的右手轻轻回应了一下司格。还没等唐槿之说话,司格又是一阵风似的消失在唐槿之的视线。
独自驾车回家的路上,从车窗洒进来的晚风拂过唐槿之的发丝,唐槿之透过车内后视镜不经意间觑见自己两鬓的几根白发,想到这些年,自己将生活的重心几乎全部放在了事业上,如同一台机器一样没有感情的运转在人生轨道上,这些白发大概就是作为一个“机器人”不停歇的代价吧。
刚踏进门,岳母佟亚琴的声音便传来了,“怎么这时候才回来?你和岚茵,一个比一个忙,这个家,常年就我和你爸。”
唐槿之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笑笑,问道:“岚茵还没回家吗?”
“没呢,说是公司晚上有活动。”
“哦,那我先上楼了。”说着唐槿之就要离开。
“你等等。”佟亚琴叫住正欲上楼的唐槿之,“这周六,岚茵的表弟向跃从美国回来,周末你舅舅安排了家庭聚餐,你到时别忘记了。”
“嗯,知道了。”
洗漱完毕,唐槿之裹着一袭睡衣站在盥洗台前,仔细端详着镜中的自己,看着镜中成熟内敛的自己,眼神里透露的是久经商场的精锐深邃。
想起司格一口一个“大叔”,又摸了摸耳边的几根白丝,心里惊叹,时光真的如过眼白驹,自己真的在一点点变老,变得没有了刚从大学出来时的意气风发,没有了清澈如水的眼神,没有了黑如墨汁的发丝、没有了精力旺盛的状态…
而那个女孩罗司格呢,却和自己恰恰相反,那鲜活生动的气息,那阳光活泼的个性,还有无处不在的青春气息,都像大海的波浪一样,轻轻拍击着唐槿之的内心,那样的时光他曾也拥有过,可不知什么时候,这些都已经离自己远去,而他,再也抓不住、回不去了…
唐槿之趟在床上,翻来覆去没有睡意,司格少女般的笑容和俏皮让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新鲜感,她那副天真无邪的模样一直就这样跳跃在他的脑海。
唐槿之闭上眼睛,想将这个内心的人影驱逐散去,越如此想,人影却越是闪现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