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有这种感觉。”灵儿回应到。
“我总感觉冥冥然中,有一种力量在操控着这一切。或者说,这种力量在把控着我们梦境的节奏。”阿尔塔娜目光深邃地说。
灵儿赞许的点了点头。
“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像我们一样,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关联。也没有智者给我们指指路,或者能引导和解释下。我对生活中即将发生的变化一无所知,每天都有点提心吊胆的。你还有你额吉、阿布、伊吉和哥嫂、弟弟们,而我只有燕子一个。”她倾诉着。
“我倒还羡慕你,没那么多负担。我总感觉,如果我去找寻梦境的奥秘,我怕他们会伤心,更怕失去他们。”阿尔塔娜轻轻地笑了,顺手向后拖了一下她的秀发,说道。
阿尔塔娜接着说“这几天你们好好休息休息,我也跟我的家人说说我的想法。如果他们同意,我们过几天就出发。”
“这么多年了,也不着急。”灵儿莞尔地笑了:“我们脱离了钢筋混凝土的都市,还想好好享受下草原时光呢!”
阿尔塔娜也笑了。灵儿看到,阿尔塔娜的笑容美丽而自然。
“不早了,也该休息了。都十一点了。”阿尔塔娜看了下时间。
“晚安!”灵儿点了点头。
阿尔塔娜亲昵地抱了抱灵儿,就离开了。
灵儿回到蒙古包后,发现燕子已经睡着了。
她没有打扰燕子,轻手轻脚地走到自己的床边,也躺了下来。
在这个宁静的夜晚,草原上的风轻轻吹过,带着一丝凉意和一丝宁静。
灵儿躺在床上,感受着这份宁静和美好,渐渐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满大地,草原上的露珠在晨光中熠熠生辉,宛如一颗颗金色的星星降落在绿色的海洋上。
随着牛羊被牧民驱赶出圈,草原上的生活也逐渐苏醒。
远处传来牧民们的吆喝声,那是他们对牲畜的呼唤,也是对新的一天的期待。
而牧民家的牧羊犬则警觉地四处巡逻,用它们特有的方式守护着家园。
袅袅炊烟从各家各户的烟囱中升起,伴随着淡淡的草木香,构成了一幅美丽的草原晨曦画卷。
乌兰奶奶起得很早,她坐在清晨的阳光里,背靠着蒙古包,犹如草原上的一尊神像。
傲其在老人家旁边玩着。
老人家腿脚还算硬朗,她除了看着傲其,有时候还会帮抽点木柴。
她那直直的身板,让人相信她将永远地活下去。
傲其天真无邪地在乌兰奶奶附近,快乐而专注地玩着属于他自己的玩具:有草籽、有小花,有蚱蜢,也有草原壁虎。
他边玩着,嘴里还叨咕着,谁也不知道他的小宇宙里,设计的是什么样的剧情。
白天,灵儿和燕子漫步在草原上,远离了村庄的喧嚣。
她们来到了一片开满纯白色小花的草地,那些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向她们招手。
她们采了一些小花,别在耳朵上,微自己增添了几分自然与清新。
在这片宁静的草地上,她们聆听着草原上鹌鹑的鸣叫,看着它们在空中“嗖”的一声,像箭一样飞过,感受着大自然的纯真。
在她们的不远处,达乌尔黄鼠在洞口附近活动着。
它们立起身子,用大大的眼睛好奇地观察着这两位不速之客。
它们不时发出吱吱的叫声。
此时,燕子顽皮地朝着它们挥了挥手,但是它们还是静静地立在那里。
它们像是在想:这两位人类来自哪里?她们来干什么?
午后,燕子带着傲其在草原上玩着。
他们在这片绿色的土地上奔跑、嬉戏,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此时,天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遥远的天边却还是蓝天。
他们赶紧回到蒙古包穿上了雨衣,继续在雨中跑着。
燕子和傲其一边转动着身体,一边笑着。她教傲其唱起了童谣:
大雨哗哗下
首都来电话
让我去当兵
我还没长大
娃娃坐门墩
天天想媳妇
想媳妇啊,想媳妇
想个好媳妇!
傲其有一句没一句地接着,憨态可掬。
乌兰奶奶和灵儿看到她们开心、活泼的样子,也都笑了。
灵儿特别喜欢乌兰奶奶给她取的这个名字,她觉得自己仿佛就是那片在天空中自由飘荡的红云,充满了诗意和希望。
回去后,她跟燕子建议,在草原上她们互相称呼蒙古名字,燕子也同意,谁让她,那个燕子萨其拉,是红云高娃的贴身好伙伴呢!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
一天晚上,红云高娃和萨其拉回到她们那温馨的蒙古包。
睡到半夜里,红云高娃感觉天儿突然变得很冷,冷得她感觉被子就像张薄纸,一点都抵挡不住寒气的侵袭。
不过,奇怪的是,蒙古包的窗户外却是亮堂堂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半夜时分,萨其拉这家伙突然来了个“无影腿”,把腿伸到了红云高娃的小腿上。
红云高娃迷迷糊糊的,轻轻地把她的腿给挪开了。
可是,萨其拉似乎觉得红云高娃的被窝特别暖和,竟然侧身钻了进来,把膝盖压到了红云高娃的大腿上,还把额头和鼻梁紧紧地贴在红云高娃的脸上,呼呼地睡着。
在黑暗中,红云高娃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光亮,看着萨其拉那香甜的睡颜,心里不禁想起了那句话:“上天不给猪智慧,是为了让它幸福。”
于是,红云高娃就轻轻地摇摇头,决定不再推开她了。
毕竟,在这个寒冷的夜晚,抱团取暖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们在蒙古包里相拥而眠。
渐渐地,红云高娃也感到了阵阵困意袭来,她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在这寒凉的秋夜里,两个女孩在彼此的体温中,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蒙古包的窗户洒进来时,红云高娃和萨其拉都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她们互相看了看对方,然后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知道吗?昨晚你睡得好香啊,像二师兄一样。”红云高娃笑着调侃道。
“哼,你才是八戒呢!我昨晚是故意挤到你的被窝里来的,谁让你那么暖和。话说,你温暖柔软的像故宫里晒太阳的猫一样呢。”萨其拉开玩笑地回应道。
趁萨其拉不注意,红云高娃顺手挠了挠萨其拉的侧腰,她知道萨其拉最怕痒了,果然,萨其拉不能自已地求饶了。
两人就这样嬉笑打闹着。
突然,红云高娃感觉不太对劲。萨其拉也突然意识到今日与往常的不同。
往常,阿尔塔娜会在特定的时间准时唤醒她们,共享早餐的温馨时光。
然而,今日的清晨却静悄悄的,阿尔塔娜并未如约而至。
她们推开蒙古包的门,眼前展现的是一幅银装素裹的景象:
阴沉的天空下,大地被一层厚厚的白霜覆盖,宛如一片宁静而又神秘的白色世界。
“下雪喽!”萨其拉初时兴奋地喊着。
红云高娃仔细看了下,说道:“不是雪,是霜,真正的塞北寒霜!”
是的!真正的塞北寒霜,它在气温骤降的夜晚凝结而成,将整个世界装扮得一片洁白。
红云高娃注意到,往常这个时候,牛羊应该已经在草原上自由地游荡了。
然而今天,它们仍然被圈在围栏里,没有人来放它们出去,这异常的情况让她心生疑虑。
就在这时,远处有两位牧民骑着马缓缓走了过来。
红云高娃和萨其拉立刻迎了上去,询问为何今天不放牧。
牧民们的脸色凝重,其中一位高瘦个子的牧民告诉她们:“出事了,乌兰奶奶快不行了!”
说完,两位牧民便匆匆离开了,朝着远处的蒙古包和院落赶去。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红云高娃和萨其拉一下子呆住了。
“不可能,奶奶昨天还带着傲其抽了木块,要拿去烧火,我看她老人家的脚步还是很稳的,只隔了一天怎么会就……”萨其拉不解地说着。
乌兰奶奶是那么的慈祥,那么的可爱,让她们感觉到那么温暖,她们不信这是真的。
突然传来这样的噩耗,让她们感到无法接受。
在短暂的惊愕之后,红云高娃恢复了些冷静。
她知道,在这个时候,不能慌乱,必须尽快赶到乌兰奶奶那里了解情况,尽自己所能提供帮助。
于是,她拉起萨其拉的手,快步向乌兰奶奶居住的蒙古包方向跑去。
一路上,她们的心情异常沉重。
她们想着乌兰奶奶那慈祥的面庞,与乌兰奶奶相识时的情景,乌兰奶奶对她们的喜爱,乌兰奶奶给她们取的那么美的蒙古名字。
她们心中充满了担忧和不安。同时,她们也在默默祈祷,希望这不是真的,希望乌兰奶奶能够挺过这一关。
生活中总是充满了变数,谁也不知道一些可爱的人,什么时候会突然离去。
她们到了奶奶居住的蒙古包附近,发现很多人都已经在蒙古包外了。
阿布静静地站在蒙古包的旁边,木讷而呆板。
额吉在里里外外地忙着,来的人越来越多了。
她们看到阿尔塔娜用手指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像被寒霜打蔫了的西红柿秧一样杵在那里,旁边有个胖女人在安慰着她。
红云高娃悄声问阿尔塔娜:“情况怎么样了?”
阿尔塔娜侧转过身来,她的眼睛红红的,看得出来哭了好久了。
“快不行了,医生在里面。”她无力地说着。
“凌晨时,奶奶早起,她应该是惦记看看夜里出生的牛犊,回去的时候就摔倒了,摔到了头和脸部,已经深度昏迷了好一会了,卫生所来了两个医生,都说快不行了。”说完,她又哽咽起来了。
红云高娃温柔地抚摸了下她的肩膀。
此刻,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好像什么都帮不上。
这时,额吉又出来了,“你伊吉醒了,叫你和红云。”额吉快速地说。
阿尔塔娜和红云高娃赶紧进入了蒙古包。
红云高娃看到,乌兰奶奶躺在老炕的褥子上,已经穿好了寿衣,戴着她从年轻时就开始戴着的银链子。
她那慈祥的脸上,侧面和额头有几处磕伤,额头的尤其大些。
奶奶虚弱的喘息着,眼睛似乎睁着又好像闭着。
她们进来后,奶奶的手指动了动,额吉让她们靠近。
“别憋在家里了,你走吧,去解开你的心结,也许是你的使命……”奶奶费劲地对阿尔塔娜说了一半,就喘息不止。
阿尔塔娜流着泪水,紧紧地握住了奶奶的手。
乌兰奶奶看了看额吉,跟她说道:“不要遗憾,也别亏心,你们两口子照顾了我这么多年,受累了……”额吉用衣角轻轻地擦拭着她的泪水,身体颤抖地抽涕着。
奶奶开始大口喘气了,她看了看红云高娃,继续说道:“孩子,如果你不来,估计我早就不行了。我坚持着,就是要等你来。陶格斯,你的力量很大,大的超乎你自己的想象,对苍生要更包容。你不要悲伤,也不要心痛,我已经满足,了无遗憾了。红云,勇敢地去追寻你的梦吧,红云碰到青云之时,将会是史诗明了之日……”
奶奶还没说完,她就又闭上了眼睛,昏迷了。
后来,乌兰奶奶再也没有说话。
她呼吸了几次,每次之间都有间断,间断地时间也越来越长。
周围的人都安安静静的,时间过得很慢、很慢。
有的人在无声哭泣着,有的人在无声忙碌着:装纸钱的,拿灯碗的,弄香炉的,点香的,开窗的。
后来,伴随着乌兰奶奶最后一声深呼吸,她平静了,平静的如一尊雕像,一座丰碑。
有些人终于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此时周围的哭声此起彼伏。
蒙古包外,悠扬的马头琴哽咽地响起来了,紧接着,其他乐器也都响起来了……
送葬的队伍缓缓前行,白色的帆布在风中飘扬,如同乌兰伊吉纯洁的灵魂在告别尘世。
人群沉默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哀思和不舍,他们都在送乌兰伊吉最后一程。
乌兰伊吉,她从哪里来?她又将到哪里去?她的爱,如同草原上的阳光,温暖着每一个角落。
她的音容笑貌,她的慈祥,都将化作草原上的一首悠扬的歌。
死亡不是结束,遗忘才是永别。
在乌兰奶奶被送走之后,嘎尔迪,这位沉稳内敛的大男孩回来了。
他回来后,面对奶奶的遗物,他明白自己错过了送别的仪式,心中满是遗憾和痛苦。
但他刻意表现得很坚强,不让悲伤过度显露。
额吉和阿尔塔娜出于传统考量,不允许他单独出门送葬,他虽心有不甘,但最终还是选择了顺从。
阿尔塔娜深知嘎尔迪内心的痛苦,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希望这份简单的肢体语言能为他带来一丝安慰。
红云高娃看到嘎尔迪沉默地有些异常,就主动找他聊天,用她的方式去缓解他的悲伤。
她们都明白,嘎尔迪需要时间去接受这个事实,去消化他的悲伤。
嘎尔迪看红云高娃的眼神,甚至比看阿尔塔娜还亲,仿佛他是红云高娃的亲弟弟一样。
这天用晚饭的时候,嘎尔迪喝了很多白酒,要知道他平时是不喝酒的。
喝着喝着,这个大男孩就在餐桌的角落里呜呜地大哭起来。
那些和奶奶共度的美好时光像电影一样在他脑海中回放:
奶奶到白桦林里弄柴火,他快乐无邪地追着被秋风吹动的树叶奔跑;奶奶看家时,他在草原上尽情地玩着蚱蜢、壁虎和毛毛草;奶奶无数次给他送过水、叫他回去吃饭的情景,也都历历在目。
这些记忆,遥远却又清晰,他很爱乌兰奶奶,就像奶奶也很爱他一样。
可是现在,奶奶走了,永远不再回来了。
至亲的离去,让他痛不欲生。
但是这样的伤悲,也让他实现他从男孩到男人的转变,他终究会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如乌兰奶奶所希望的一样,他将像蒙古马一样,坚韧地驰骋在草原上。
在乌兰奶奶逝世的第七天前的夜晚,草原迎来了纷纷扬扬的大雪,宛如天地间的挽歌,为这位深受尊敬的长者送行。
清晨,银装素裹的草原展现在眼前,静谧而庄严,仿佛在抒发着对乌兰奶奶的深切哀思。
应红云高娃的强烈要求,阿尔塔娜让祭祀的队伍带上了她。
“是天葬吗?”红云高娃静静地问阿尔塔娜。
“不是,应伊吉的遗愿,她选择土葬。”
红云高娃不知道怎么接,就沉默着没说什么。
在乌兰奶奶的坟前,祭祀的人们摆上了各式各样的供品,包括假花、假房子和纸牛,以此寄托哀思,迎接乌兰奶奶魂魄的首次回归。
这时,红云高娃看到有几个中年妇人,在那里哭得死去活来,声音如同初春的噪鸦,凄厉而刺耳,飞入在场每个人的耳朵。
红云高娃看了看那几个妇人,静静地站着没说什么。
“久病床前一碗水,胜却坟前万米灰!”阿尔塔娜表情严肃地说了一句。
红云高娃侧过脸去,看着远处起伏的山峦,白茫茫一片。
她们在队伍的最后,并肩走回家中,她们的脚步异常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