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了,周围翠峰如黛,天边晚霞似火。
通灵宝玉和绛洞花王再次拜了拜白芙蓉的墓之后,他就领着众人一起走下了缓坡,绕到了山崖之下,在一处峭壁如仞的山脚下,进入了一个宽大的洞口里面了。
洞里面空间很大,但是比较简陋,仅有一些石床、石板和石桌,还有通灵宝玉收集的一些花草和玉石。
在洞的里面,还有一些滴水的声音,疑似有水从山体上面渗入。
正所谓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高,也许就是这个原因了吧,众人想着。
晚上的山里,安静而清凉。
灵儿坐在洞外的峭壁下,她抬头看着夜空,天上星河璀璨,星天垂落。
她骤然感觉,这个地方的地势和风景,与她在梦境旅程中,和杨戬一起休息的那个地方有点像,但她又不太确定。
梦境里那个地方好像没看到山洞,难道……?
难道山洞是后来才有的?是谁挖了这个山洞呢?
想着,想着,她就感觉越来越累了,也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也不知道她睡了多久……
突然,天空中飘下来了一个男人的哭声。
她仔细一听,朦胧中那个哭泣的男人在说着:
“你知道吗?我从未爱过任何人,但是遇到你以后,我的感觉告诉我,我好爱你,好爱你,想一生一世地爱着你。只要爱着你,就够了。我什么都不期望能得到。”
那声音,是谁?是……谁?是、谁呢?
云程哥?是的,是云程哥,肯定是他!
是的,是的,就是他!
我记得好像是在苏州时的梦中,当时我躺在床上,肯定是他独自陪着我的时候跟我说的。
现在,他应该是又想我了!
可是……?他说的话为何跟以前的话,完全一样呢?
为什么?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时,灵儿一想到云程,眼泪再一次地充满了她的双眼。
紧接着,它们就不听话地落了下来了。
一颗颗、一点点地落到了地面上,溅起了点点微尘……
她抬起了头。
突然,她看到山谷里有一个白影闪过……
难道是云程哥?她想着。
这时,那个白影已经走远了,她就站起身来,快速地跟了过去。
她趟过了小溪,走过了一片溪边的草地,紧接着,她看到那个白色身影飘忽地进入了一片萧瑟的白杨林。
她也快步追进了白杨林里,突然,她好像听见了有人呜咽的声音。
“有人吗?”
她轻声地喊着。但是周围,除了杨树叶在风中稀疏作响的声音,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就继续走着,走着走着,她就走出了白杨林,转身又进入了一片青枫林。
青枫林里,更加萧瑟,风吹枫林轻轻作响,恰如鬼吟一般。
“你好,请问有人吗?”
她继续轻声地问道,可是,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此时,她抬起头看了看天空,发现一轮白月升起来了。
它射下了惨白的月光,在青枫林里的地面上,留下了光怪陆离的婆娑树影。
“奇怪了,刚才我明明看到有人呢,为何一晃就不见了呢?”她内心疑问重重。
很快,她走出了青枫林,看到前面有一处乱石遍布的缓坡,还有很多的石头的凸起。
就着惨白的月光,她逐渐看清楚了:原来是在连天衰草的遮蔽之中,立着很多石砌的坟墓。
她骤然明白了:自己应该是走到了一处古墓群,或者说是乱坟岗里了。
此时,她心里很不舒服,还有些不可名状的恐惧感:我不会遇到鬼打墙吧?
由于周围太过神秘,她心里也没底,她就加快了脚步前行着。
很快,她到了坡上了。
她环顾四周,发现在白月的照射之下,此地阴气森森,四周群山环绕,花木不存,遍地野草,毫无生命之气,处处破败之感。
突然,她看到了一个案桌,上面有一只插着几只菊花的土定瓶。
她再一看那案桌周围,直立生长着很多的蘅芜。
它们株高近一米左右,晃悠悠地摇摆着,它们如细柴的身影,更凸显着此处是如此的孤寂和凄冷。
这时,她闻到了阴风中有阵阵的香气。
估计就是这些蘅芜发出来的吧,她想到。
她就慢慢地走了过去。
突然,她感觉身后不太对劲,好像有什么站在了她的后面,还不止一个……
她赶紧闪身就蹲下,就藏在了蘅芜丛中。此时,她也就确定了刚才的阵阵香气,确实是来自于蘅芜。
从蘅芜株茎和叶子的间隙,她悄悄地回头看了下,她发现:
在冷冷月光的映衬下,在离她不远处,立着几个纯白衣服的身影。
那几个身影的白色衣带和衣袖,随着阵阵阴风诡秘地飘动着……
她静静地听着,可是周围还是一片安静,甚至连风声都听不到了。周围越来越安静,她也就感觉越来越渗人了。
突然,从草丛中猛地伸出了一双惨白的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臂膀。
还没来得及回头,她就听见那个抓她的人急切地说话了:
“姐姐,救救我,你快救救我,她们要杀了我。”
她一听,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就回头一看,竟然是:白荷!
这时,另一边的坡下,那几个白色身影飘忽忽地过来了。
就着月光,她仔细一看,发现原来是甘露仙子、白牡丹和白梅。
这时,她感觉没必要躲藏了,她就扶着白荷站了起来。
突然,她感觉很不对劲,因为甘露仙子、白牡丹和白梅惨白的脸上,都面露着凶光。
她们手里的剑都已经出鞘了,剑上闪着凛凛的寒光。
“都住手!”这时,她厉声喊了出来。
可是,她们却没有要停的意思。
“有我在,她们不敢把你怎么样的,相信我!”
她看着白荷的眼睛说道。
可是,她发现,白荷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显得无奈而又恐惧。
她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是吗?你是说,我们不敢杀她吗?”白牡丹凶狠地问道。
她抬头一看,发现甘露仙子、白牡丹和白梅都诡异地笑了起来,她们惨白的面庞,在月光下显得阴森恐怖。
“那她是怎么回事?”白梅冷笑着一指她的身后。
突然,她感觉有一只虚弱的手,轻轻地扶住了她。
她转身一看,竟然是白芙蓉!
白芙蓉嘴角流着血,表情绝望而痛苦。
她看了看灵儿,身体抖动着,抖动着,就倒下去了。
在白芙蓉的身后,立着一个高大、中空、头戴面罩的黑色身影。
那个高大的黑色身影旁边,还有一个白色身影……
突然,白荷一声惨叫,她回过头来时,发现甘露仙子的剑已经插进了白荷的身体……
她看到,甘露仙子的样子,冷香野艳,神秘恐怖。
这时,白荷脸色极度痛苦地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姐姐,谢谢你的陪伴,我先去了!西方灵河畔,再聚,聚……吧。”
说着,她就倒下去了。
“不……,不!”她哭喊了出来,泪水涌出。
突然,她闻到了身后香气扑鼻……
她一回头,发现那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已经到了她的跟前……
……
忽的一下,她就坐起来了。她发现,原来只是一个恶梦。
但是,她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眼里还流着泪。
这时,她看到,山谷上方,月色皎洁,绛洞花王呆呆地坐在洞口的另一边。
他看到灵儿在流着眼泪,他也忍不住了,也再次哭了起来了。
灵儿擦了擦泪水,远远地看着他。
绛洞花王看着灵儿好像是做了不好的梦,骤然感觉她有点惹人心疼,惹人爱怜。
他见不得女孩子这样子,他就走了过来,坐到了灵儿身边。
“姐姐不睡了吗?”他关切地问道。
“睡了一会儿,感觉睡得不舒服,不想睡了。”
“姐姐可以靠着我的肩膀,这样也许会舒服些,也不至于做恶梦。”
月光下,看着绛洞花王真诚的神情,灵儿也不想让他失望,就把头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后来,他们都睡着了……
……
第二天,朝阳升起来了,山中果然出现了氤氲的雾气。
蓝田日暖,美玉生烟。
一早,众人都用溪水洗了脸。
溪水清凉而润泽,很多人顿时都感觉神清气爽。
只有灵儿和绛洞花王仍然呆呆地沉默着。
这时,他们听到了一阵欢快的笑声:
原来是甘露仙子、白牡丹、白荷和白梅回来了。
“你们去哪里了,才回来?”王如冰问道。
“我们去那边的树林里和山坡上玩了一会儿,还用溪水浣洗了下,好爽啊!”
白牡丹笑盈盈地看着众人说。
灵儿听她说完,一看甘露仙子、白牡丹和白梅,她们都是阳光明快、精力饱满的样子。
可是,她再一看白荷,发现她就如失了魂一样,呆呆地走着,动作僵硬,面无表情……
……
朝阳逐渐爬上了山腰,金黄的阳光,把山里的雾气装扮得如梦如幻。
突然,大缓坡上面出现了银铃般的笑声,那笑声此起彼伏,俨然有几个少女正在一起奔跑、嬉戏着。
众人不禁好奇了。
此时,通灵宝玉一听,他立刻给众人示意,不要出声,示意大家做好准备。
他就轻捷地顺着山坡爬了上去,众人也都跟着他上来了。
快到缓坡上时,众人听到,那些少女的笑声更清晰了。
通灵宝玉示意众人散开,逐渐向山上合围。
等众人都准备好了,他便一个轻捷地跳跃,飞上了缓坡。
“几位妹妹,早上好啊!”他问候着缓坡上的人。
“哟,我们当是谁呢,原来是通灵玉王啊。”
有个女子的声音说道。
“咦?今天,怎么这么清闲,为什么不去追情了呢?”
又一个女子问着他。
此时,其他女子都大笑起来了。
“几位妹妹,哥哥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呢?”
“你们都把手给我,我悄悄地告诉你们!”
“好吧!”有的女子答应了。
“才不呢!告诉我们直接说就行了呀,说话又不用手。”一个女子拒绝了他。
突然,通灵宝玉大喊了起来:
“都出来吧!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什么意思呀?”有女子被他震惊到了。
这时,灵儿等一行人都快速地跳了上去。
灵儿看到,大缓坡上一共有三位青春少女,分别身着白衣、绿衣和粉紫色衣装。
她看到,通灵宝玉已经抓住了那一青一白两个女子的手臂。
突然,那两个女子挣扎着要跑,可是却被通灵宝玉抓得紧紧地,无法脱身了。
那身着粉紫色衣服的女子,如紫罗兰一样典雅,她的左肩至左胸有着红云图案。
她正欲逃走,却发现白荷已至身边,用剑挡住了她的去路。
突然,她一个冰花玉簪插出,直接扎进了白荷的颈部。
白荷发出了沉闷的一个吭声,就倒了下去。
奇怪的是,她被扎的部位,并无鲜血喷出。
这时,绛洞花王扶起了白荷,却发现她已经气绝而亡了。
白荷已成残荷,后又化为荇菜。
难道是荇菜伪装成的白荷,此时,绛洞花王也不知道为什么了。
此时,灵儿看了一眼甘露仙子、白牡丹和白梅,发现她们仍然冷冰冰的,面无表情。
昨晚到底是不是梦呢?她内心更纠结了。
这时,那粉紫色衣服的女子一慌,她的冰花玉簪就掉在了地上。
她一回头,正好看到灵儿,她发现灵儿眉如墨黛,眼似星辰,面如白玉,唇似朱砂,不禁就怔住了,立在那里。
灵儿静静地站在了她的面前,轻柔地一把就抓住了她的玉臂。
此时,她再想逃走,已经为时晚矣。
柳青用舞柳枝缠住了三位女子,她们都跪地求饶着。
“各位上仙,我们姐妹清纯无比,却也不曾干得那伤天害理之事,还望各位上仙放过我们。”绿衣女子哭着说道。
此时,粉紫衣服的女子低下了头,跪着发抖。
“我们因有今世情缘,需要你们的帮助,去挽留生命。”青云说。
“你们三个可有名字?”上官无极问她们。
“不瞒各位上仙,我们三人同为暖玉姐妹。粉紫色衣服的是我们姐姐,为冰花芙蓉玉,名叫玉环;我是二妹,是纯青翠玉,我叫玉磬;白色衣装的是我们小妹,她是纯白水玉,名叫玉带。”
绿衣女子单纯真诚,众人也都相视一笑:看来,找的就是她们了。
这时,通灵宝玉走了过来:
“三位妹妹,今有天意,需要蓝田暖玉去救死扶伤,以成正果。还望三位妹妹协助各位上仙。”
“我等三姊妹,同行同出,同言同语,已有无数年份。今日,如被分离,则犹如切膀断臂,独自无法存活,还望上仙们至善至纯,不要让我们分开,玉磬先行叩拜。”
话音刚落,玉磬再次跪拜众人,跪拜完,她也就与玉环、玉带依靠在一起,齐声痛哭起来。
一时间,众人看着她们都心软了。
他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通灵宝玉正欲上前劝说,可是灵儿挡住了他。
……
突然,大缓坡上香气骤起,众人感觉无比的神清气爽。
他们侧身一看,远处三位女子款款走来。
那三位女子走近了,众人也看清楚了她们的样子。
中间为首的乃是观音大士。
众人纷纷跪地拜着观音大士。
观音大士的右边,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她身形高挑,面如粉脂。她下身白裙,上部青衣,青衣上绣着红色梅花,芳洁中别饶春色,犹如白雪红梅。
她的左边,是一位细挑身材、容长脸面的女子,她穿着银红袄儿,青缎背心,白绫细折裙,气质如空云;她浑身香气扑鼻,味如兰桂之香。
闻着那第二位女子身上的香气,灵儿有种熟悉的感觉,我好像闻到过,是在哪闻到的了?她内心思忖着。
这时,观音大士说:
“玉环、玉磬、玉带,你们三姐妹借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得氤氲之气成为暖玉,今苍生有难,也正是你等成就正果的机会。”
这时,玉环、玉磬和玉带纷纷拜倒在地。
“今日,你三人姐妹情份已尽,需分身去往不同的地方。玉带,你随我去,自有你的用处;玉磬,从此以后,你跟随五行之王,只奉她为主,不得有二心。玉环,你需去到凡间,救那本该续命之人,功成之后,你可得正果。”
这时,绿衣玉磬和白衣玉带都再次拜谢了观音大士。
观音大士左右的两位女子也纷纷扶起了她们两个。
可是,粉紫衣服的玉环仍然跪在地上。
“菩萨,大士有令,需我下凡,本不该推辞。无奈,我有天命,如不去完成,唯恐天地不容,还望大士谅解。”
这时,观音大士笑了。
“你的天命我已知晓,既然已让你去凡间领命,那天命之事,自会有人用你之名,代你完成,到时自有人会把你送回,也会跟她相见,一体同缘。”
“大士,玉环斗胆,可否透漏谁可以替我完成天命?”
这时,灵儿走了过来:“玉环妹妹,你是为了我,才要去到凡间的,因此而错过的机缘,自当由我去完成,这也不违你的天命,为苍天后土可容。”
这时,观音大士又笑了。
玉环也再次拜倒,谢过了观音大士和灵儿。
灵儿也轻柔地扶起了她。
玉环看着灵儿,她们都莞尔一笑了。
众人都拜谢了观音大士。
观音大士也介绍了她旁边的两位女子:
青衣红梅者为栊翠居士,又称兰花仙子—妙儿;
香气袭人者为桃花使者,名为花解语。
两位女子也都与众人微笑着点头示意。
“她们两位将会教给你们鲛人珍珠和芙蓉玉环的用法,你们且自珍重吧。”
说着,观音大士和玉带一起走了,很快就不见了。
众人也都拜送着观音大士。
……
众人把白荷安葬在了白芙蓉的墓旁,都祭拜了。
绛洞花王心地纯软,他痛心地说了一句:
“自从两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乡。”
他也哭着拜别了白荷和白芙蓉。
灵儿和红鸾搀扶着他,缓步离开了大缓坡。
这时,五只大孔雀腾空而起,飞向了五行山古亭旁。
阳光下,它们色彩斑斓,展翅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