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重诲一口茶含在口中,还没来得及咽进去,听进李嗣源这番话,险些喷出来,慌乱间用宽大袍袖遮住嘴,瞪着李嗣源:“你若嫌我命长,趁早给我个痛快些的死法!”
李嗣源淡然一笑,没再说什么,站起身踱着步子向厅外走。
安重诲见他要出去,立刻问:“你不等刘将军了?”
李嗣源却头也没回,只摆了摆手随口道:“你在这里等着,我随意走走。”
因刘鄩已交代过李嗣源系贵客,怠慢不得,府内家仆见其皆十分礼让,听他询问后园,便远远地指与他。
李嗣源谢辞家仆的陪请,沿着所指的小石子路,缓步行向一处茂林修竹掩映的白色月亮门。
“夫人,这可吃不得,还没熟呢!”
原本正欲向另一条路散步的李嗣源,耳中突然窜进一个略带着些稚气的女儿声音,正欲迈出的脚顿了顿,转而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转过一丛茂盛的楠竹,眼前现出条修凿清浅的小流,两侧种着大片火红的曼陀莲,就在火红花海深处,露出一抹鹅黄一抹浅绿的两团娇小身影,于一片艳红中格外显眼。
李嗣源见是刘府中内眷,便欲转身离去,却忽闻两声大叫,李嗣源欲转眼去看时,方才那两个团着的人影已经急匆匆跑到了跟前。
跑在前面身着鹅黄襦裙的女子,一手提着裙摆,另一只手里抓着个一团焦黑,不知是什么的东西直奔水边而来,后面跟着的青衫女子,边跑还忍不住叫:“夫人,快将那东西丢了,当心烫坏了手……”
黄裙女子却似充耳不闻,也不答话,只死死握着那黑乎乎的东西,跑过李嗣源身边时,或许是太过急切的缘故,竟似丝毫没发现这地方还杵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
两个女子由身边跑过时,空气中带起阵阵香气,李嗣源嗅得分明,却分不清是曼陀莲香,还是女子身上的香,而真正勾起他兴致的,不是这股子香韵,而是这香韵中掺杂的淡淡的……烧焦味?
站在楠竹边的李嗣源,默不作声看着眼前两个女子。
从穿着打扮看,着鹅黄色襦裙的女子绾了发髻,鬓间还插着点翠珠玉的发簪,显然是主,那青衫女子梳着溜光无饰的双丫髻,一看便知是婢,二人年纪相仿,都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
黄裙女子奔至水边,一把抓起襦裙间系着的水红缎带按进水里,眼看着缎带被水溺湿,眉宇间方才松了口气。
“好可惜,这身裙子第一次上身就烧成这样,若被戴夫人瞧见,虽明着不说什么,背地里必免不了同她身边人笑话夫人……”青衫女子捧着那截已经湿透顺带还褪了些色的缎带,表情很是惋惜。
李嗣源此刻才看清,捧在青衣侍婢手中的那条绣工精致的缎带,被火烧去了大半,下端原本飘逸的穗子已一团焦黑。
而令他侧目的却是那黄裙女子,将一双白皙纤细的手在流水中仔细洗净,看都没看那条烧焦的裙带,自顾捧起放在石头上那块焦黑如炭的东西,径自往嘴里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