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夫人听见这话,先是微愣了愣,继而目光快速向阶下垂首的王蓁看了一眼。只见她始终低垂着眉睫,清晨的阳光洒在微微翘起的长睫上,虽是薄薄地施了粉黛,却有种天然的温婉谦顺,叫人瞧着竟觉十分顺眼。
戴夫人浅浅一笑,向刘鄩道:“王夫人如今已入了咱们将军府,自然是府中的人了,府中上下,不分地位尊卑,皆有责为府中尽职效力。将军往日常教诲为妻大河有水小河满。咱们将军府好了,自然其中的每个人都能获得益处。”
刘鄩微微颔首,觉时辰不早了,便携着戴夫人蹬车上马,出府向城外二郎庙去了。
戴夫人由如烟如雨伺候着坐进马车内,待车子行出府门,戴夫人忍不住问:“方才将军说的点心是怎么回事?前几去大相国寺进香,何时差人送过点心给她?”
如雨回道:“那日夫人去进香,留奴婢在府中,奴婢曾听闻那王氏去过小厨房,貌似确是做了些糕点,事后奴婢曾过去瞧过,看见蒸笼中残留着一些点心残渣。至于她将点心送去将军的书房,又为何说是夫人做的,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如雨说完,略想了想又道:“她身侧的那个婢女陌陌,貌似常背地里向李大娘借粮,改天奴婢去小厨房问问……”
戴夫人却轻轻抬了抬手,道:“自从她进了将军府,我冷眼瞧着,将军似乎从未去她房中过夜,这事我虽觉有些蹊跷,却也证明将军并未被其美色所诱。她既在将军面前这么说了,或许是向我示好的意思。至于她向小厨房借粮……”
说至此,戴夫人已经开始下垂的眼皮冷冷一瞥:“只要她有银子,尽管让她借去好了,咱们将军府可不养吃白饭的,她既不向将军明说,咱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若将来捅出来了,只管推脱说小厨房的仆人不懂事,随便将哪个丫头婆子打发出去了事。”
如烟和如雨轻轻应了声,戴夫人接着问:“这几日茂儿可去找过她?”
如烟回道:“少爷前几日去的勤,自从上次被将军训过,这阵子略收敛了些。只是奴婢听闻咱们院里的丫鬟说,少爷是不是还是总向印月居的后墙里窥。”
戴夫人皱眉:“你们给我看的紧些,茂儿有什么动作立刻告知与我,万不能让茂儿接近她!”
“是,奴婢谨记!”两个婢女齐齐应声。
戴夫人的目光望着车窗外变幻的风景,沉默良久,压低了声音道:“这个王蓁……日后或许有重要的用处。”
王蓁坐在妆镜前,透过铜镜中的影像,看着身后一直噘着嘴,闷不做声的陌陌,忍不住笑问:“怎么?没能跟子尤一同出行,恼了?”
陌陌将王蓁一头如水长发小心打开,绾成一束发髻盘在头顶,终于忍不住埋怨:“戴夫人如此苛待夫人,夫人为何要在将军面前替她说好话?”
王蓁早知她是为此事生气,眼见镜中的发髻已绾成,顺手拿起桌上一支极朴素的卷叶桃木簪递给她,轻声道:“在这府中,谁对我怎样其实都不重要,义父当初肯收留我,便是对我有再生之恩。我如今便也只在意他一人的喜乐。”
提起刘鄩,王蓁忍不住蹙眉道:“那去书房送栗子糕,见他愁眉紧锁,满眼焦忧,必定是心系边疆安危。他满心系着国事,我不愿他再因家事烦心。我当日那么说,便也是解开他心里的结。义父虽是武将,却心思细密,什么事都瞒不过他,我这阵子在府中的境遇,他怕早已瞧出些端倪了。”
说完,自言自语叹道:“也不知宫里头的那个皇帝究竟怎么想的,为何偏不让义父回边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