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星汉站在这仿佛被人为劈开的裂隙前,未能看出有何不同寻常之处,一样的粗糙岩石,在漆黑的夜晚,就只是两块巨大的黑影,横亘在利星汉的面前。
这裂隙的入口处,有一方半人高的石墩子,利星汉只当是滚落下来的岩石。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关押犯人的苦海崖并无人看守,但去过我闻寺的利星汉又觉得十分合理,一如我闻寺,同样无人看守,或许这就是禅山的自信与底气。
想通此处,利星汉心中一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但因为师父的告诫,利星汉还是小心谨慎的迈步向着裂隙走去。
然而,正当利星汉一只脚将要踏入裂隙之时,异变横生。
本来以为此行将会顺利许多的利星汉,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被定住了,自己抬起来的脚就这样悬在空中。仿佛抬起的脚触发了裂隙前的某种陷阱,利星汉就这样僵在原地。
不等利星汉做出思考,又或是查看周围是否有什么东西引发了这一异常,便听得一旁那方半人高的石墩子传来噼里啪啦的岩石开裂之声。
利星汉此刻连转头都做不到,只得艰难的转动眼珠,这一撇,利星汉顿时心口一震,额头迸出豆大的汗珠。
利星汉惊恐的眼眸中,那方本以为是滚落的岩石表面石块开始一点点的掉落,在扬起的灰尘中,利星汉隐隐看见了一道盘膝而坐的身影。
原来什么禅山的自信与底气是这样的,利星汉在心中苦笑与自嘲。就在那道身影身上的石块片片掉落之际,利星汉已经尝试了运转龟息术、试着打出金刚拳的拳架等种种方法,但都无济于事。
终于,那些灰尘开始散去,与此同时,天边的乌云也散开了一点,在月光下,逐渐显露出了那道盘膝而坐的身影。
那道身影矮小干瘦,脸色不知是否因为之前的石块泥土的原因,铅色中显着灰暗而死寂,利星汉依稀辨别出这是一位老者。
老者瘦小的脸盘在一大堆铁灰色的头发覆盖下只露出一点。这头铁灰色头发笔立直竖,一绺绺乱蓬蓬的倒垂下来,在一大堆深灰色乱头发的覆盖下,能看见一点尖尖的鼻头。
随着灰尘散尽,乌云褪去,利星汉借着月光打量下那灰暗头发下的身躯。那是盘腿坐着的身影,双手铐着镣铐,紧紧的贴在一起,镣铐连接着一根铁链,铁链向下延伸处,是另一幅铐着脚踝的镣铐。
老者身上穿着粗布单衣,许是在时间的洗礼下,袖口都已如破乱的柳絮收到了肩膀处,裤子膝盖往下,更是只有寥寥几根布条,随着老人盘腿,垂落在地面上。
老者没有穿鞋,脚踝的镣铐锁住的是一双瘦的如同枯骨般的脚掌。而借着月光,利星汉才看见,脚踝的镣铐连接着碗口粗细的夸张铁链,一直延伸进裂隙中。
而利星汉之所以能注意到那碗口粗细的铁链,则是因为这道身影好像抽搐了一下,引得铁链发出了些声响。紧接着,那看起来像是小题大做的夸张铁链再次在抽搐中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那道身影似是在抬起头,只是抬头的动作,都一抽一抽的抬了几次,利星汉在那铅灰色的掩面发丝中,看见了一闪而过的金色眼眸,确定那位老者终于抬起头来。
一股莫名吸力传来,利星汉抬起一只脚金鸡独立的姿势没有改变,但身体却向着那道身影倾斜。利星汉只觉得眼前一花,自己便到了那道身影的近前。
最让利星汉觉得毛骨悚然的事情是,自己本来金鸡独立的姿势竟是在自己一点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改变了,就好像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般。此刻的利星汉,双膝跪地,双手合十,脑袋垂下,下巴抵着胸口,似是在虔诚的祈祷。
而利星汉的眼前只能看见一根崩的发直的细铁链和老者的脚踝,因为老者的手掌,也在利星汉没有丝毫察觉的时候,抚在了他的头顶。
离得近了,利星汉眼中,老者因为破败的布衫而裸露在外的皮肤,竟是呈现出可怖的灰白色,没有一丝生气。而抚顶的手掌,亦是没有一点体温的冰凉,还如碎石一般坚硬。因为修行过龟息术的缘故,利星汉还确定,此刻面前这道依然盘膝坐着的身影,一点呼吸都没有。
一时间,利星汉觉得头顶有些刺痛,他分辨不出这刺痛是因为那干枯的手掌冰凉,冻得头皮有些刺痛,还是因为那手掌粗糙,硌得慌。
利星汉在这一系列的变故中受到了十足的惊吓,但他也是有点心大,甚至想着干脆运转出龟息术的功法,就这样睡过去,任凭处置。但先前的尝试让他悲哀的发现,自己现在只有心念能动,连呼吸的改变,都做不到。
利星汉感觉抚摸着自己光头的如碎石般的手掌也开始一抽一抽起来,随着手掌的抽搐,利星汉仿佛听见一些天外之音。利星汉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身前的身影如同雕塑般没有一丝气息,他现在仍然是动弹不得,只能凝神仔细的听着。
“唵跋折罗跛势诃唎。”
“唵跋折罗跛势诃唎。”
“唵跋折罗跛势诃唎。”
利星汉依稀听清了这仿佛天外来音的内容,却不明所以,他只隐约想起来,之前有听利慧师叔讲起过“跋折罗”好像是金刚之意。
可这会儿利星汉听到的这句话,却是完全不知其意。随着这句话不断在利星汉脑海中响起,利星汉发现头顶的手掌越来越沉重,开始压着自己的身子向下折去。
但自己的身体却是保持跪地忏悔状,骨骼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剧痛袭来,利星汉额头的汗水更多了,令人绝望的是,他甚至做不到痛呼出声。
自从上了禅山,利星汉就仿佛与痛有缘,在摩柯桥上痛、迦叶钟的幻境中痛、佛碑林里尝试悟道摔得痛、无患寺中练拳也痛,但都不如此刻,骨骼在压力之下,痛得钻心。
就在利星汉痛得怀疑自己为什么不能痛昏过去之时,利星汉听到骨头穿出咔嚓开裂的声音。
“就要这样死掉了吗?师父该怎么办。”利星汉心里想着,意识逐渐开始模糊。
就在利星汉弥留之际,之前在摩柯桥上,帮助利星汉神智清明的玉佩似是感觉到了这一危机情况。玉佩再次闪烁起来,发出青色的光芒。而随着玉佩闪烁起青色的光芒,利星汉感觉头顶的压力也减轻了许多,甚至连骨头的疼痛,也开始缓解了起来。
利星汉转动眼眸,看向吊在腰间的小布袋,此刻一闪一烁的青色光芒穿透了布袋,在这黑夜中极其显眼。利星汉打量那青色光芒时,忽然感觉头顶一轻,见到一只灰白干瘪的手掌向布袋抓来。
布袋里面还装着此行极为重要的罗汉金粉,利星汉几乎是条件反射想要抬手去挡,随后利星汉便抓住了那干瘪的手腕。
这时,利星汉才发现,自己好像能动了。握住那干瘪的手腕,仿佛抓着一根铁条,利星汉只是抓住了一瞬,灰白如枯骨般的手掌丝毫没有被利星汉阻挡,一把摘下了利星汉腰间的布袋。
利星汉此时意识完全清醒,思维活络起来,眼前的这位如干尸一般的修士,就从先前定住自己的诡异功法,以及那扶顶时的可怕压力,自己是毫无抵抗之力的。
利星汉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那如同干尸一般的人,伸手从布袋中掏出玉佩。
起初在五象城外获得这块玉佩时,利星汉只当是国舅爷家里的值钱物件,并未多想。待得摩柯桥上,当利星汉意识模糊,逐渐在那心海梦魇中迷失自我时,利星汉曾依稀有点印象,隐约见到一抹绿色的光团,飘入自己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