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时听得郑文启为郡县百姓还有下属着想的话语,感受着其语气中绝望无奈,陈七也为之动容。
“大人你自己呢?”
“本官不还得当几天龙盘郡的县令吗?”
郑文启自嘲地说道,这番回答,与陈七所担忧的事情,有点风马牛不相及。
陈七与郑文启都很清楚,首先邪祟害得特使府几乎灭门一事,就会直接影响到郑文启的仕途,毕竟是出现了如此厉害的恶鬼邪祟,至少会给郑文启扣上一个监察不力的帽子。
说不定还会调查郑文启平日里的办案审案,是否有极大的冤案错案发生。
更何况,还有那位冯延尉,因为儿子遇到这么大的事,也会迁怒于县令府。
此时郑文启再将告示贴出去,引得百姓恐慌,龙盘郡若是出个大乱,估计能将益州节度使气得跳脚,大骂他:“饭桶。”
所以陈七的问话,一方面是询问郑文启,要不要也护送他出城,一方面是担心他,如何承受得了官高那么多级的节度使怒火。
“不必再说了,快些去办吧。”郑文启将乌纱帽再次带上,走开了。
郑文启又去看了看冯盛文,还是如同痴儿一般,盯着头顶的房檐,一点反应都没有。
看着冯盛文脸上未能擦干净的血水,还有头发丝里干涸的血垢,本来准备叫人给其梳洗一番,随后派人将他送去蜀州城,但郑文启想了想,没有这样做。
“天天骑在我头上拉屎拉尿,老子丢了性命,你这个臭小子也别想活。”胖县令心中有些幸灾乐祸地想着,笑了笑。
笑过之后,郑文启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初夏的微风拂过脸庞,令人感觉有些惬意。
郑文启背对着已经痴傻的冯盛文坐下,也不管此时的冯盛文听不听得懂,给不给得出反应,郑文启自言自语地说起话来。
“郑某是姚宇二年考的功名,运气不错,殿试得了个探花。”
“结果也不知是不是殿试的时候运气用完了,竟被安排到龙盘郡这个地方述职,这县令一做就是十年。嘿,你们这些银矿监特使,一个个都拽的跟天王老子一样。尤其是你冯盛文,仗着你那个延尉老爹,那些前任特使好歹面子上还对本官礼让几分,就你最可恶。”
房间中,冯盛文对郑文启的话语仍然没有反应,微张着嘴巴。也不是要他给反应,所以郑文启继续自言自语说道。
“不过近些日子这些事,倒也让郑某看开了些,什么升官发财进爵路,死后不过一杯黄土罢了。眼下那邪祟之祸,让你我二人,与猪狗一般,只能任其宰割。”
郑文启说到这里,转过身看了看痴呆的冯盛文,伸出手帮其整理了一下被风吹到脸上的头发。
“但是嘛,特使既然与郑某都是食君之禄,那便忠君之事。虽然无力抵抗,也断然不能做出弃城而逃,不顾百姓死活的举动。”
“陈九约莫明日便到蜀州城,那邪祟接连三次出现,每夜均只是祸害了一处人家。”
郑文启顿了顿,煞有介事的盯着冯盛文。
“那就请冯特使与本官一同,来替龙盘郡的百姓,挡下今夜邪祟之祸吧。”
说完这句,打定注意今晚将邪祟吸引到县衙府中来,让百姓能等来救兵的郑文启站起身,朝紧闭的房门走去。
“能与虞部五品官员一同赴死,郑某倍感荣幸。”
不再理会已经痴傻了的冯盛文,有些大腹便便的郑文启推开了房门。
临近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更让郑文启觉得炫目的是,此时一排排跪在门外的捕快身影。
领头之人,正是捕头陈七,不等郑文启发问,陈七抢先开口道:“大人,告示已经吩咐人去张贴了,这些是自愿留下的兄弟。”跪地抱拳的陈七,只感觉自己武夫的血液在沸腾,“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大人不走,我们也不走。”
此话一出,陈七身后的捕快们也纷纷出口附和道。
“是啊,老爷,我是土生土长的郡里人,这一下子说逃出去,也不知道往哪儿跑。”
“嗯嗯,反正我一家人都在乡下,去年老婆子生了个大胖小子,现在就当自己光棍一条,不怕家里绝后。”
“。。。。。。”
眼眶有些湿润的郑文启,听着那些平日里有些吊儿郎当的下属们如此说道,有些木然的一一点头回应。
深深的吸了口气,收敛起感动的情绪,郑文启正了正衣领。
“既然如此,为了防止告示之后,城中一些市井无赖或是歹民趁乱行不轨之事,诸位今晚可会有的忙咯?”虽然努力想做出严肃的样子,郑文启仍是话语有些跳脱的问道。
“是!大人!”
这声整齐划一的回应,让利星汉幼小的心灵大为震撼,也有些心潮澎湃。此时带着弟子少爷趴在冯盛文所在房子屋顶的王猛,伸手帮少爷擦了擦眼泪。
“王道长,我感觉这个郑县令和那些捕快都好有气概,他们不该死。”
“嗯嗯嗯,少爷放心,有我呢。不过我们先走吧,若是少爷你在这儿哭出声,被他们发现,说不定会将我们当成邪祟。”
“哦,嘶,嘶”利星汉悄悄抽了抽气,接着问道:“道长不是说今晚不回去吗,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当然是去衣铺,看看少爷的衣服做好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