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沐筝一惊,条件反射般扣住林芷澜的手:
“长公主府?长公主府发生了什么案子?要不要紧,澜儿,你可有受伤。”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关心林芷澜。
“我没事的,你莫要担心。”
林芷澜心头一暖。
这个挚友交得没错,她们都有一颗毫无保留设身处地为彼此着想的心。
不过,林芷澜面露难色地望向姜烛,这件事要不要也告知陆沐筝?
此事凶险,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何况她还被姜烛喂了毒药,陆沐筝不会也被他下毒控制吧?
那她还等于是害了好友!
姜烛反应很快,现场胡编道:
“长公主府前阵子突然有名贴身侍女被毒死,没有找到凶手,毒药很罕见,非制毒高手亲自配制,不能在市面上觅得,我调查之后,扣了一批有问题的香料、药材。沐筝,我记得你母家是医药世家,有些不外传的典籍,你也是精通医毒之人,且松林县、城西王家的死者都是中毒而死,我想稍后请你去验一验,是否是同种毒药所致。”
“没问题。”
林芷澜松了口气。
还好,姜烛是另外编了个死者,不然如果姜烛把她是另一个人、原本的她已死的事告诉了陆沐筝,陆沐筝岂不是以为好友驾鹤西去,也不再和所谓的冒牌长公主亲近了?
姜烛点头又道:
“好,在查验之前,我先说一下京城这两起案件的要点——死者都是中毒而死,外表无外伤,无传统毒药的痕迹,长公主府一案在后,城西王家案件在前,城西王家的死者表情更痛苦些,长公主案的死者……面容很安详。”
一边说着,一边做标记。
没人注意到,每次一回忆当时的那个场景,姜烛的心犹如刀割般的疼。
他甚至希望,死的人是他,而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盛放着的九天仙葩。
他流不出眼泪,没日没夜地投身于案件,以为这样便能够自我麻痹,然而,他还有知觉,还是会痛不欲生,灵魂已然随着那人一同逝去。
那人平安无事的时候,姜烛面对陆沐筝没脸没皮的玩笑话还会害羞脸红,芳魂远去后,世间的一切都不能再激起他的波澜。
陆沐筝正色讲述着她的案子:
“很巧,我去年在松林县碰到的灭门案,是一家三口被灭门,用的是毒杀的手法,死者也无外伤痕迹,但是表情极为痛苦。一开始,我以为是仇杀或是有贼人图财,可是那家的青壮年早就病死了,剩下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带着瘦得跟麻秆一样的孙子,也没有能接济他们的亲戚,能与谁结仇?那一家还穷得草房四处漏风,家里经常揭不开锅,靠着县里的救济粮度日,谁家蟊贼吃饱了没事干对这家人劫财?发现得挺早的,第二天县衙里的差役来给他们发当月的救济粮时,感觉不对,破门而入,发现一家三口躺在草席上了无生气,尸体还是热的,死亡时间约莫在两个时辰以内。”
林芷澜听得义愤填膺:
“凶手也太丧尽天良了吧?那家人已经那么可怜了,凶手居然还要将他们的性命全部夺走,真是天理难容的畜生。”
“是的,我也很生气,在很努力地彻查到底,”
陆沐筝接着说,姜烛听得聚精会神,他早就介入派墨书去提供了帮助,但直到今日他才发现案件还远远没有结束,他不想漏过任何一个细节。
“我让仵作检查了他们的食道,很干净,没有异常,我推测毒物不是从食道进去的,又检查了死者们全身,没有找到哪怕一个针眼,这也说明下毒的手段不是通过毒针一类。最后,在我和仵作的仔细检查下,发现他们的鼻腔有些淡青色的灰尘——很可能是吸入毒烟中毒而死的!可惜鼻腔中的灰尘太少量,就那一点点东西,我很难去分析成分,所幸发现尸体的时间很及时,他们的血液还没有干涸,我取了他们的血样,从中发现了……很多种毒素的大杂烩,而且很神奇的是,因为这三人的身体状况、年龄、中毒深浅的不同,各自血液中的毒性呈现着不同的性质,比如那家的爷爷血液中毒素是大杂烩,用朱砂之毒,曼陀罗之毒等,而孙子血液里的是各种毒素融合后形成的新的毒素,新毒素具体是什么,我没条件弄明白,反正也是能让人死翘翘。”
林芷澜心跳如战鼓。
三起毒杀。
都非寻常毒药,极尽复杂。
大梁之内这般的制毒高手,加起来不超过五个,陆沐筝是其中之一,剩下的四个人会不会很好追查呢?
几乎一模一样的手法。
迷雾前方的线索正朝着林芷澜招手,她感到离真相很近了,只是短时间内还堪不破。
那么,毒害松林县一家三口老幼的凶手,是不是也是前阵子毒害她的人?或者是为想害她的人提供了毒药?
顺藤摸瓜,有藤才能摸瓜。
林芷澜问:“那凶手呢?凶手抓住了吗?”
陆沐筝脸上浮现起了难掩的失落:
“我一度离凶手很近了。我当时还在想,凶手的杀人动机是什么?不图财,不是为了报仇,很有可能随机挑了一个穷乡僻壤的山沟沟住着的老弱病残下手,为的是,试验新型毒药的威力!既然是要配制出新型毒药,必然要预先多次地调整配比,我们所在的一个县城根本没有那么多珍稀的带毒的草药流通,于是,我派人查了三个月内进入松林县的货运马车、水运船只的通行记录,挨个提审了县内的药材商,连私人个体进山采药的草药人都一一询问了,最后发现是一窝黑白两道通知的江湖人,正秘密地用活生生的百姓试验!我查的动静太大了,他们听到了风声分散逃跑,侠以武犯禁,那些人好像是所属于一个江湖门派,我对江湖上的事了解得不多,又写信给了东伯侯大人求援,可惜,附近的地方官看不起我是一个小县令,又是女子,没有配合我设卡抓捕,让他们逃了。”
姜烛补充道:
“是,我很重视,派了我最为倚重的墨书去实地查验,证实沐筝所言非虚后,我便发布了海捕文书描述了嫌犯的特征,命令各地留心配合。奈何那种刀口舔血不讲道义的江湖败类,手段狠厉,人脉广,有心躲起来连个鬼影都不见。墨书的师父也是个江湖高人,我去年特意让墨书回师门一趟问问情况,可惜他的师父云游四海去了,现在隔了好几个月,我准备再让墨书回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问到如今江湖中擅长使毒的任务。”
陆沐筝什么德性,林芷澜清楚得很,虽看起来贪财好色懒惰贪吃,看似是一个十足的饭桶,实则文治武功
假以时日必能成为国之栋梁,在地方上为百姓呕心沥血,正义感爆棚。
明明找到了线索,还看着凶手溜之大吉,她肯定不好受。
林芷澜安慰道:
“筝筝,你别难过,也千万别自责。我知道的,没有抓住凶手根本不怪你,凶手狡猾狠辣,还有其他周边官员的偏见,导致了不好的结果。太祖皇帝建国之初,便允许女子做官打仗,可是这么多年过去,还是有一群食古不化的人抱着偏见去看待女性官员!朝中还有腐儒说,女子就该回去奶孩子。女子和男子一样寒窗苦读,考取了功名,按部就班地得到一官半职,却还有男子酸溜溜地说,女子为官是挑好看的摆出来给官府长脸的,甚至一个平民男子都不服气女性官员发布的命令,他们是凭什么呢?这件案子里,完全是由于他们的傲慢才耽误了抓住凶手的最佳时机,可笑那些眼高于顶的人,估计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无形中助纣为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