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滑落在地上,泣不成声。
中年绅士走了进来,看到他的模样有些意外,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名满身戾气的青年如此脆弱温和的模样。
他看到了他手中的书,有些惊讶,但没多说什么。
“我来是想看看你,伤差不多好的话就可以离开了,已经有二十天了吧?”
他慢慢起身,轻抚着书的封皮,把它放回书架原处,温声回答:“是,我马上走。”
“等一下!”中年绅士叫住了他,“你……对那些感兴趣?”
“曾经。”他笑笑,垂下眼眸。
“你哭了。”绅士笃定开口,“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哭什么。”
“高兴。”他低低地笑了笑。
顺带着一丝难过与遗憾。
“你打算离开后去哪?”出乎意料的,原本态度漠不关心的中年人走到他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还关心起了他的未来发展。
“不劳您费心。”他不想给他们添更多的麻烦了,“我收拾一下就走。”
“再等等吧。”绅士慢悠悠开口,“再过十天就是我女儿的生日,她想让你一起参加,我可不想扫了她的兴。”
“抱歉。”生日啊……那更不能留了。
他这样的人怎么能出现在那样一个女孩的生日宴会上呢?
“再过十天,是九月二十一号。”
他一顿。
“我女儿爱好独特,周围的同龄人少有类似的,她……比较孤独。如果她知道你也喜欢这个,会很高兴的,说不定你们还能成为朋友。”绅士品了口茶,有意无意地开口。
“那更不必了。”他知道中年人在试探他,只是笑笑,委婉拒绝。
“一切,以我女儿高兴为先。为此,我甚至请来了相关方面的专家,让他来进行专业的讲解和模拟。”
“谢谢,但不必了。”
“那好吧。”中年绅士面露遗憾,起身离开,离开前留了一句话,“小伙子,我不知道你之前都经历了什么,但我相信,爱国的人都不会是大恶之人,离开后你好好生活吧。”
他微微一愣。
爱国……?好好生活?
他……?
这是什么奢望啊。
他看向阳光明媚的小院。
他也配……再次见到阳光吗?
抓紧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然而,仅仅是下午,他看完那本杂志准备离开,书都还没放好,少女就像灵活的小鹿一样轻快地跑进了病房。
“你怎么不告诉我?”少女气喘吁吁地问。
“……什么?”他一怔。
“你怎么不告诉我,你也喜欢这些?”少女目光移向那本书,骄傲地说:“看到没,我生日是九月二十一号!我以前没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庆祝的,毕竟离九一八太近了,但我现在……欸,欸,你走干嘛!”
“抱歉,伤养好了,我得走了。”他没回头,声音温和,“多谢你们。”
“你要去做什么?你……你等一下!”少女跑上前来拉住了他的手。他身体一僵,不动声色地抽出。
“再等十天!”少女可怜兮兮地央求到,“再等十天!你难道不想亲自试一下怎么操作吗?”
怎么不想。
如何能不想。
“你十天后会来吧!”他能感到少女炽热明亮是眼神,“你会来吧!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你怎么能……!
这又不是我的生日。
那我又能拿的出什么。
“抱歉,不必了,多谢。”他抿了抿唇,向病房外走去,终究没说出那个“再见”。
“你这是干嘛呀!我好不容易有个志同道合的朋友,我送个礼物怎么了!”背后的声音传来委屈的哭腔,“我送给你的又不是那些钟表西装股份的俗套玩意,是有关航空的!你把我想成什么了呀!”
志同道合的……朋友?
他也配。
没想成什么……你别哭了。
“你等十天,就等十天!拿到就走,我绝不拦你!”少女朝着他大喊,“就当是萍水相逢的一次纪念。”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他没想到他如今还能想起这样的句子。
那便说定了。
十天后,他在漆黑的玻璃病房内,看着几十米开外的一点温暖明亮的星火,看着小屋外挂满了彩带与灯笼,他不由得想象着那该是多么热闹的一副场景。
——“你真的不去?”
——“不去。”
中年人的叹气声逐渐消散,他痴痴地盯着那座小房子,喃喃自语:“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