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此前私下频频会面,各自情况都推演过,目前这种情况自然也有所意料,此刻虽然震惊,但是也在情理之中。
庾柔暴怒。
若是他们颍川庾氏不是外戚,换个皇帝也不算什么,自永嘉南渡改元以来,已经换了一大串皇帝,也不差司马奕这一个。
但是,他们庾氏和司马奕如今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对于庾氏来说,别的都可以接受,废立不行。
一旦废立,颍川庾氏面对的绝不仅仅是大权旁落,整个庾氏一族,恐怕都要受到牵连。
庾柔正欲开口,这时郗超直接跪倒在地,从怀中拿出一封折子,高高举过头顶,扬声开口道:
“大司马受先帝隆恩,迎娶南康公主得领大晋要职,坐镇荆州为大晋效命。数十年来,不辞辛劳,征战沙场,不惜浴血之命。只为报效先帝恩遇,固我大晋社稷,安我大晋百姓,图复中原故士。”
“自永和之年至今,大司马镇守荆州,剿灭成汉,一伐氐秦,再伐姚襄,三伐鲜卑。数十年来,殚精竭力,战功赫赫,不敢有半分懈怠。虽胜负皆有,但是大司马忠心效命,赤城报国之心日月可鉴。”
“但是,朝野之中,频频有讥讽、疑惑猜忌之言,令人心寒难以释怀。大司马深知行者多疑,为者多讦,然心中难过,却也不以为意。但是,最不能让人忍受的是,这些攻讦之言,在我大晋内帷之中。”
“陛下即位六年以来,蒙先帝之余烈,大晋还算安稳。陛下虽无所为,亦无所失,大司马征战在外,深感怀慰,国有明君,朝有良臣,上下一心,我大晋中兴有望!然而,陛下却宠信男宠。相龙、计好、朱炅宝,颠倒阴阳,污秽宫廷。”
“我大晋国本恐有沦丧之危。听闻陛下在藩地时便有痿疾。如今为掩萎疾,让男宠与后宫嫔妃私通生子,陛下难道要让我大晋血脉沦为别姓,鸠占鹊巢……陛下昏浊溃乱,人伦道丧,大司马此来,便是要纠枉扶正,清浊去污,固我大晋之本,正我大晋社稷。故冒天下之大不违,率军前来。请太后深虑臣下所奏,早做定夺!”
郗超一口气说完,顿了顿,接着道:
“臣所言皆是大司马授意,大司马想要说的话,都在此,还请太后过目。”
太后微微一怔,目光落在那封折子上。
“不图德之不建,乃至于斯。昏浊溃乱,动违礼度。有此三孽,莫知谁子。人伦道丧,丑声遐布。既不可以奉守社稷,敬承宗庙,且昏孽并大,便欲建树储籓。诬罔祖宗,颂移皇基,是而可忍,孰不可怀..........”
片刻后,她轻轻颔首,示意身边的内侍将折子呈上来。
内侍小心翼翼地接过折子,恭敬地递给褚蒜子。
褚蒜子展开折子,仔细阅读着上面的内容。
随着阅读的深入,她的神色煞白,双手颤抖不止。
殿内众人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太后,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庾柔心急如焚,他深知一旦太后被郗超说动,那庾氏一族将面临灭顶之灾。
顾宣望向褚蒜子,同样想要知道,这位历史上赫赫有名,一生三次临朝称制,扶持六位皇帝的崇德太后如何抉择。
过了许久,褚蒜子放下折子,微微叹了口气。
此前谢安已经和他通过气。
此次危机,远超以往,桓温实力已经远远超越大晋所有世家。
唯一能够让其投鼠忌器的便是,受困于桓温的重压,几乎所有侨姓大族都主动,或被迫站在了桓温的对立面。
一边是软软糯糯的司马家,一边是强势上位的龙亢桓氏,傻子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你桓氏上位,还会有我等世家大族的好果子?
若是桓温强行索取,世家大族绝对不会安心拱手相让。
以如今各大世家大族,于各地方的威望,足以和桓温周旋,据时山河崩塌,大晋糜烂,桓温得到的便是破碎的山河。
她虽然姓褚,但她母亲是谢鲲之女谢真石,也就是说她是谢安、谢万等等这批谢家兄弟的外甥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