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公指向车驾上的草席。
赵登礼心中压抑的悲愤瞬间如洪水般倾泻而出。
他跪的发软的膝盖再也支撑不住,两行泪水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夺眶而出。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赵登礼跌坐在地,全然没有一族之长的威严。
那公公扶他起来,“可不敢恨。”
赵登礼起身,走到那草席旁,想要揭开,但却怎么也揭不开,那草席变得很重很重,赵登礼颤抖着手,却再也没有力气揭开。
那公公又递过来一个卷轴,正是那幅《黑牡丹》。
赵登礼展开卷轴,眼神中的悲痛收起,转而变得阴鸷。
“到底是谁?”赵登礼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这画是牡丹托赵全福带到赵家,用来替赵清儿争宠,代价是委托赵家在流放南蛮的队伍中救出一个人,那人是牡丹的弟弟,司南闵。
这本不是什么难的事情,司家和当初的宋家一样都是前朝皇室的亲信,宋家誓死效忠赵氏在新帝登基后竭力反对,被靖文帝清洗,司家在当年的一战中杀了靖氏部族的太多嫡系,后来司家投降,靖文帝本愿不计前嫌收入麾下,但最终于一年前迫于部族压力不得不将司家女眷编入教坊司,男丁被封锁了修为流放到南蛮。
赵清儿前几天被封为贵妃,赵家就已经把事情安排下去了。
现在事情变成如今这个模样任谁也难以预料,赵登礼只能安排人去抓那个花魁,问清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现在淑妃的遗体被送回,宫里的车驾已经离开,派出去抓牡丹的人已经回来,却似乎迟了很多。
“人呢?”赵登礼看着三人空手而归,两眼无神,像是被鬼迷了心窍。
“牡丹姑娘已经走了,她让我们告诉你,画那幅画的人是宋家遗脉宋子宣。”那三人异口同声道。
赵登礼心中飞快想了许多。
这司家和宋家是借了赵家的手把那幅画送到了靖文帝手上,只为了讽刺一下帝王,宣泄一下愤怒和不满,却害的自己的女儿死的如此凄惨。
若是仇家报复也就算了,可这种荒唐的缘由却让他无法接受,但事实却的确指向这个答案。
她的女儿,就连是权力斗争的牺牲品都算不上。
却在这一场闹剧中,落的如此地步。
赵登礼缓缓起身,他要用那两人的命祭奠他女儿的亡魂。
“司牡丹,宋子宣。”赵登礼低沉的嗓音阴冷无比。
……
汴城阴暗的街巷里,一个全身包裹着粗布衣的身影在拐角中穿梭着,听到一点动静那身影都要停下来,将自己的身影躲藏在阴影中,直到周围没有动静再重新行动。
此人正是逃亡的牡丹。
她本想救出兄长后就靠自己的修行门径逃出明花小阁,但还想着多积攒些钱财,于是便多呆了几日,赵家的人找来后,她好声好气的招待着,让他们一一坐下,她乘机问出了赵家的这些事情,连忙逃了出来。
她心中也有许多疑问,现在心中也是有些迷乱。
以她的姿色无论到了哪里都会得到追捧,但她知道赵家一定不会放过她,自己以后的生活应是无比艰难,一时为自己的将来担忧起来。
她行进在角落中,脚步却突然顿住了。
前方一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那人戴着一张狐狸面具,身材窈窕,透过面具,牡丹看见了一双邪异的瞳孔。
只用一眼,牡丹就判断出眼前这人是个修行者,而且实力应该远在她之上。
牡丹的修行门径是琴师,是其父亲为其寻找到的,其中有一项技能:“弄弦”。可以调动人的情绪,当人生出服从的情绪后,可以抓住这种情绪,进而形成一种控制。
当初她就是用这个以“弄弦”控制宋子宣,利用他画出交易她兄长脱身的筹码,那幅绝世牡丹。为了隐藏自己的修行门径,她只能把宋子宣杀了,还必须以不那么直接的方式下手,否则宋子宣的情绪会过于激烈,把弦扯断。
“弄弦”还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不能对上位者使用,完全控制不住不说,琴师还会遭受反噬,即“弦崩”。
所以她没有自作聪明对眼前的狐面女使用“弄弦”,只是警惕地看着。
“倒还谨慎。”那狐面女突然开口道,那声音如银铃般悦耳动听。
“你是谁?”牡丹发觉对方并没有恶意,她能很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情绪,冷静,审视。
“主人很喜欢你。做事干脆利落不留痕迹,有心机,有天赋。而且你还这么年轻。”那狐面女笑着,眼神有些迷离,“加入我们吧。”
……
南蛮
茂密繁盛的雨林中,高大的树木如一栋栋大楼大厦,旁根错节的藤蔓肆意生长,远远看去就像流淌的瀑布。
然而,其中有一块区域显得格格不入。
那里驻扎着一伙人,已经把一片雨林开垦出来,地面平整,还有些树木燃烧留下的灰烬,又被雨水冲刷着,在一个个水洼中泡开,其中还有不少昆虫聚在一起,头衔着尾。
营地的帐篷中,一个少年正在劈砍着木柴,一旁的柴伙已经堆积如山。
那青年一身破布衣,身上还带着沉重的铁链,把他的皮肤磨损,已经生长出不少的茧。
一个卫兵向他走来,“就你叫司南闵吧,跟我去林子里。”
那少年点了点头。
卫兵走在前面,司南闵拖着沉重的铁链,铁链在地上摩擦,发出“哗啦”声响。
两人行至林间,那卫兵回头,把锁住他的锁链打开,司南闵目光冷冷的注视着他。
“有人要救你,你走吧。”那卫兵说道。
“私逃这是重罪,谁派你来的?”司南闵完全没有因为解开束缚而失去理智。
“等我走开后,你们就会一起出来把我拿下吧。”司南闵笑了笑,“你们太小看我了。”
说完,那卫兵倒地,地上流出深红的血迹。
少年整理了一下衣冠,迅速消失于密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