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里车马劳顿可能没有感觉到,但是一到晚上周围都静下来了、想要入睡的时候,她就觉得无论自己以什么样的姿势入睡,身体都会感到有些莫名的不舒坦。
翻来覆去换了好几个姿势之后,她才发现只有在坐着的时候,而且是双腿盘旋而坐的时候身上感觉最舒服,就好像浑身的筋骨都被打通了一样,尤其舒畅。
此后她又稍作调整,最终摆成一个左腿盘放在右腿之上,腰背挺直,两手放于膝盖上方,掌心朝上的姿势,静静地坐在那里。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姿势,但若是有修道之士在此处的话,定会指出,她现在的样子正是:虎踞龙盘,朱飞玄垂,眼观鼻,鼻观心,身不动,形不动。也就是道家常说的“五心朝天”的姿势。
婵衣就那样坐在那里,身形不动,闭目收耳。
起初她的思绪总是到处乱飘,她一向心思细腻,每天到了夜晚时分,总会将白日里的所见、所闻、自身所为拿出来一一思度考量,以达“日三省吾身”,期望以后能以更好的方式去行事。
因此此时她的心中想到的是:行路、住宿还要花多少费用?自己身上的盘缠还剩几何?能否就这样一路坚持到郾城呢?如果不能,自己又该怎么去做呢?
等等想法,诸如此类。
思忖了一会之后,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再去想这些了,今日须得快快睡着才能保证第二天起来后有足够的精神去经受马车颠簸。因此,她渐渐地让自己不再去想,思绪从诸多杂念中脱身出来,一时间只强迫自己心念宁静,感受着自身的一呼一吸。
渐渐地,她的念头越来越少,私欲杂念被抛到一边,心中变得清明起来,自己此时仿佛是一湖平静的碧波,上面泛起的涟漪越来越少。
此时她将自己置身于此处的原因抛去一旁,将自己的身份与姓名忘掉,忘掉自己是谁,仿佛她只是履缘而来、又将随风而去的泯泯众生中的一粒砂。
忘却“我”,忘却“他”,亦无天地山河、日月星辰、花草树木,一切杂念尽数化为乌有,脑中一片清空,仿佛自己和周围的环境、和自然都融合到了一起,化身于万物之中,万物是我,我就是万物!
混沌之下,婵衣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已经不在口鼻而是在肌肤,不知不觉间她好像进入了一个十分奇妙的状态之中。
即使没有睁眼,她也能感受到周遭的一切,她“看”到了,看到了天地之间充斥着一丝丝白色的“气”,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好像是白色的,又好像是无色透明的,她在自己心中将它们叫做“气”。
这些气就这样游荡在天地之间,灵动而活泼,又沉静而似水。这种感觉婵衣说不出来是什么样子的,因为在这些气之中仿佛蕴含了天地间的一切,山的沉稳厚重,水的至善至柔,火的灼烧一切,木的生机萌发。
气就这样丝丝缕缕地游荡在她的周围,像是一尾尾的鱼儿一样,窜浮游动着。
她不禁有些好奇地想去试着“抓”一“抓”它们,起初时很难抓到,它们总是灵活地逃走,在她的神念一转之间。
但婵衣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她就像一位沿江独钓的老渔夫一样,下垂着饵,仔细地观察着那些“鱼儿”的动作与破绽,几番试探“拉线”下来,还真的让她“捕”到了几缕灵气,进入到了自己的身体之中。
而更令人惊奇的是,在这些气之中,竟然有一些“愿者上钩”的,不等她主动去捕捉它们,它们就欢欣愉快地往她的身体里面钻。
她这才感觉到天地里的这些气似乎也是有好几种的,它们是不同的,而其中又有一种带着着木一样的生机的,与她特别亲和,就像小婴儿亲近母亲一样想要亲近她。
就这样,一丝丝的气被婵衣引导入了身体之中,夜深露寒之中,它们就像一个个小火炉一样温暖着她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