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截暗自点了点头，向着牯牛村内走去。

天色已经有些暗沉，远远地望去能够看到村子里的灯光，看起来相当平静祥和。

似乎还没有受到僵尸的危害。

直到陈截靠近了村口，才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那灯火不是屋子里燃起的灯光，而是一座座法坛上点着的香烛光芒，这些法坛在整个村子里以七星之数而建，上面按仪程摆着香炉，法器，五供。

檀香冉冉，火光明灭。陈截甚至能感觉到一种莫名的韵味在法坛中流转。

但唯独不见起坛之人。

陈截小心翼翼地避着法坛行走，始终没有踏入七星法坛的范围。

一来怕冲撞了起坛之人，二来也是防备着起坛之人。

要知道，在道教中，起坛做法可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因为起坛就意味着要沟通神明，即便是再简陋的法坛，哪怕只是一个土堆堆起来的法坛。

也必然上应神明，与起坛者性命勾连。

所以一般起坛，主坛者都会召来弟子护卫，法力高深者，更是会直接接引黄巾力士护坛。

然而陈截现在看到的七星坛，却既不见护坛，也不见坛主。

陈截继续往前走，直到快要将整个七星坛走完的时候，才终于发现了些别的动静。

鲜血，干涸的鲜血，大片泼洒的鲜血。

紧接着是尸体，断裂的尸体，七零八落的尸体，零零散散一共四具。

最后才是靠坐在一座法坛前，面若金纸的道士。

他穿着一身伤痕累累的黄色道袍，道髻散乱，木剑丢在一旁，黄符抛洒一地。

“道长。”陈截轻声呼唤。

那道士勉强睁开眼，第一句话便是。

“速速退去。此处有一只凶僵，小心害了你性命！”

“您是千鹤道长吗？”

陈截问道，走进法坛，到道士的身边蹲下。

那道士无神的双眼认真打量了陈截一会儿，或许是因为没认出来，也可能是太累，又闭上了眼睛，虚弱的重复道。

“快离开，那僵尸已然成器，降伏不住了！”

“我叫陈截，师承九华山无名观，算是半个玄门弟子。知晓道长在牯牛村除僵，特意赶来相助。”

陈截掐了个道揖。

这次千鹤道长终于不再重复那句速速退去了，他再次睁开了眼睛，眼神里居然迸射出一丝希冀的光芒。

“道友，道友，天助我也！快，我怀里有联系茅山正宗的符纸一道，麻烦道友起坛往茅山传信，就说松果岭僵潮肆虐，旱魃出世，将有大乱，望山上速速派人来援！”

“我知道了，千鹤道长，我马上起坛，往茅山传信。”

陈截郑重答应道。

“甚好，甚好。”千鹤道长喘息两声，捏了个道揖，眼神居然清明了很多，然后便是一声苦笑。

“牯牛村的百姓我早已联系官府疏散，应当无碍。只是我那四个徒儿，陪贫道走了这么一遭，实在可怜，可怜。无上救苦天尊，是贫道无能。”

千鹤道长说完再次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陈截默默捏了个法印，默诵甘露咒。

只是手印上灵光洒落，落到千鹤道长的身体上却像是一杯水洒进了干涸的沙漠里。他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油尽灯枯了。

但千鹤道长反而又睁开了双眼，眼神中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

“道友修的是自性派？老道已许多年没见过了。不必费力，自家人知自家事，我已无力回天了。不过道友道术精绝，我还有一事，要说与道友知晓。”

千鹤道长手指微动。

“且附耳过来。”

陈截迟疑片刻，但最后还是依言靠了过去。

......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截耳边的声音突然停止了。

陈截回首，沉默一阵，然后握住了千鹤道长的手，闭眼，默念太乙救苦天尊宝诰。

“青华长乐界，东极妙严宫。七宝芳骞林，九色莲花座。万真环拱内，百亿瑞光中。玉清灵宝尊，应化玄元始。浩劫垂慈济，大千甘露门。妙道真身，紫金瑞相。随机赴感，誓愿无边。大圣大慈，大悲大愿。十方化号，普度众生。亿亿劫中，度人无量。寻声赴感太乙救苦天尊。青玄九阳上帝。”

默诵九遍，陈截睁眼，站起，转身。

眼神中已经是一片冷冽。

他面对的方向，一只铁黑色僵尸正静静的立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