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的老邻居了,自然就异常熟识,都是知根知底的人,王大娘这么说倒也是真心为他好。
不用王大娘开口,他就知道自己昨晚喝酒后不省人事被送回来了。
城防军队长,伍阿狗,他从小到大的玩伴,邀请顾南去小酌一杯。
护城军队长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寻常人挤破脑袋都抢不到的官被伍阿狗给抢到了,靠什么,一股子狠辣劲和听话。
长官让他往东跑他绝不往西,整起人来倒是毫不手软。
单是说先前上头分派下来的征粮任务,他可是一点也不敢含糊,逮住当地住户就是一顿搜刮,至于哪些地主老财,只是象征性收纳一点指甲缝里漏出来的宝贝玩意。
伍阿狗还有一个特点,就是特佩服读书人,认为他们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恨不得称兄道弟,拜把子,那叫一个殷勤。
这光景,不光是人活不下去,庄稼更是青黄不接,一副要被烤熟的模样,街上的人个个面黄肌瘦,有气无力的耷拉着身子,全然是旱涝鬼的模样。
软塌塌的皮套在骨架上,破布烂衫更是散发着恶臭,一根长长的搅和着泥浆,尘土,飞虫以及其他恶心物件的油腻之物拖在脑袋后。
顾南心中的嫌恶之情愈发明显,不过嫌恶过后,只是同情,对麻木之人的同情。
前几天县里张贴了公告,说是要剃发留辫,平时大字不识一个的庄稼汉聚在一起揣摩圣意,全然不知大清已经亡了的喜讯。
估计就算知道了也会哼唧几句,大清亡了照旧过苦日子,还更苦了几分,还不如不亡。
小人物的柴米油盐生计自然不干县城大老爷的事,前知县伍德邦披上一层革命党的外壳,继续堂而冠之地干着知县的活儿。
县知事配合着城防军净干天怒人怨的活计,可是也没人敢吱声,冰冷的枪管子可不会和你说笑。
前几日还崩了一个闹事的学生呢,说是学生倒也不恰当,他早已经从学堂毕业,刚准备去留学就稀里糊涂赶上了起义,几百号人浩浩荡荡的围起了招待所。
招待所被围后几日,前来清算的洋械师,城防军的直系上司,不知为何惊动了他们,架着一干人等上了白水村的戏楼。
零星的村庄像护卫拱卫皇帝般守护者县城,顾南自然是其中一个看热闹的闲散人员,看着被架着的斯文的戴眼镜学生以及旁边的算命先生,流浪汉留下的血铺满地面,像一条红蟒张牙舞爪爬到脚底下。
当即,顾南的前身,双腿一软,两眼一黑,倒下来。
村里望病的田郎中,一个胡须茂盛的中年白卦男子,提起一根细长的银针,在顾南后颈处扎了一下。
周围人嗤笑声中夹杂着议论。
“嘿,他活了,他活了。”
“小哥,你也忒胆小了。”
田郎中叮嘱几句,收起银针,迈着步子,径直前往了镇上唯一的医馆。
这一年,新时代仍旧没有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