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午夜开始,阴冷秋雨渐渐化作冰粒,噼里啪啦砸落大地。
然后便是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无声无息遮盖笼罩整个天空。
当第一场雪开始降下,也就预示着苦寒之季即将到来。
并将持续数月时间,直到惊蛰雷动,春暖花开之后,封冻大地的冰雪才能完全消除,真正进入到万物复苏的季节之中。
夜幕下的村庄一片漆黑,万籁俱寂。
只有苏家宅院的某间屋子,还透出唯一一点亮光。
苏暮还没有睡觉。
他端坐桌后,有些出神地盯着面前的油灯,似是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从下午到晚上,再到午夜时分,苏暮除了不时起身演练几遍桩法,便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从头到尾没有动上一下,犹如变成了雕塑一样。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面色愈发惨淡,看上去虚弱而又疲惫。
一双眼睛却越来越亮,与静静燃烧的灯火交相辉映,甚至为整个房间增添了几分光明。
不知道多久之后,苏暮终于从桌后起身。
他径直推门而出,穿过走廊来到内院。
雪下得愈发大了。
天地仿佛都连成一片,入目处除了白色,还是白色。
又有寒风呼啸,席卷漫天冰雪。
噼噼啪啪打在身上,发出连串密集响声。
前院一片漆黑,陈先生早已睡去。
就连家养的土狗,也蜷缩在窝里躲避酷寒天气。
除了风雪之声,整个庄子安静无比,不见一丝鲜活生气。
苏暮检查一遍四面石墙,确定连通前庭内院的圈门锁闭关严,便又返回到院落中央。
他慢慢调匀呼吸,双腿一前一后,身体缓缓下沉,摆出了割草桩的起手式。
然后保持着这一姿势,许久都没有继续动作。
任由风雪将自己覆盖笼罩,仿佛变成了一个硕大的雪人。
呜……
忽有一阵狂风袭来,声音尖锐凄厉,闻之犹如鬼哭。
就在此时,苏暮脚趾扣住地面,提膝滑步向前。
身体微微起伏,宛如分波踏浪,在内院绕圈而行。
整个人的姿态飘渺随性,仿佛就要乘风归去。
又像是在雪地中顺势滑翔,就连挥臂出镰的动作也变得柔和随意,不再像以往那般次次撕裂空气。
和之前有些紧张,又处处用力的感觉对比,顿时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区别。
时间一点点过去。
苏暮一遍遍演练割草式。
虽然风雪交加,身上却早已不沾一片雪花。
甚至不见明显的水渍印记。
看起来完全不像一直呆在雪中庭院,反而是在温暖干燥的卧房之内。
大雪洋洋洒洒坠落下来,很快将整个院子铺上了一层厚厚白色。
苏暮在其中不断游走,动作越来越快,姿态也越发轻盈。
在地面留下一圈圈纷繁复杂足印。
唰!!!
又是一次提膝滑步,双臂如镰挥出。
隐约可见一道之前从未有过的波纹,无声无息没入黑暗风雪深处。
苏暮做完之后,慢慢站直了身体,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黑暗夜幕下,寒风呼啸中。
一道白气如剑凝聚,无声刺入身前雪地,持续片刻才悄然散去。
苏暮眼中波光闪动,缓缓低头看去。
目光落在运气后明显膨胀变大的双手掌心,盯住了左右各有几行晶莹如玉的汗珠,正在颤悠悠滑过指尖,悄无声息向下坠落脚边。
“今夜苦思冥想,自忖有所感悟,桩法演练确实比以往更加纯熟,尤其是引聚游转的气增加不少,甚至让我感到筋膜都有些撕裂般的胀痛。”
“但即便如此,以气发力时却还是有不少汗水流出,并非和我所设想的一样,能够将聚气真正做到极致。”
“纵然在星灵的帮助下,尝试了所有可能的改进方式,却依旧无法锁固全部的气。”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是因为各种桩法之间相互联系,而我只将割草式修行到了第三重境的圆满层次,所以才不能更加深入领悟精髓要义?”
“不解决这个问题,施展割草式的挥臂如镰,便无法爆发出百分百的杀伤力,如此遭遇到危险时又有何安全感可言?”
苏暮暗暗叹息,保持了许久的心境生出波动,提着的一口气也瞬间泄去。
刹那间,以他所站的位置为中心,一道热浪轰然散开,刚开始时还只是温暖气息,下一刻就陡然变得炽烈灼热起来。
所到之处,飘落的雪花瞬间化作雨丝。
就连地面的积雪,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融化消失。
十数个呼吸后,热浪渐渐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