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喜欢下雨天——曾经喜欢。
7月2日,B市的天空从来没有这样阴沉过,深灰色的虚空好像被施加了无穷无尽的压力,她的每一次呼吸都异常艰难。
从陆家庄园到家族墓地,今晨自荷兰空运来的白色的坦尼克玫瑰盛开了一路;从B市到Q省,绵潺的雨水也落了一路。
所有人都说,一代枭雄陆汀徽教出了个好孙女,而作为陆汀徽好孙女的陆昭,十五岁时就接管了陆氏集团,十六岁时更是将整个陆家产业牢牢地把控在手中。
如今陆昭十七岁,她周全而圆满的主持了陆家上一代掌门人庄严肃穆的葬礼。
三个小时的航程、四个小时的车程,暗淡的天色分毫未曾抵住大西北的天地辽阔、山水磅礴,陆昭空洞了一天的双眸终于放肆地染上如血的殷红。
其实爷爷走的很安详,但陆昭今生第一次如此厌恶这样的雨天,恨山恨水,触目惊心。
秦昀靠在湖泊旁天空之境的路标杆上打着哆嗦、思考人生,微微挑着眉毛看着不远处在白色晶盐湖里站的有些不稳的女孩——
亚麻黑色的过腰长直发随着晚风飘扬,偏柔和的剑眉、精致的丹凤眼中眸色深邃又清澈,眼尾处是一道余韵绵长的弧度,凌厉而明媚,鼻梁高挺,鼻头却又温婉的圆润,菱唇带着些天生的高傲与柔和,明明是冲突的属性却又极巧妙和谐的融合在一张脸上。
秦昀的唇角勾出个戏剧性的弧度,有些不可置信,却不是为陆昭的容色。
毕竟,他这个穿了冲锋衣外套的人现在都快冻成冰块了,这姑娘怎么就敢只穿一身黑色礼服长裙在傍晚个位数摄氏度的盐湖边晃悠,她不冷吗?
陆昭应该是冷的,但她现在感受不到。
紧促的行程和极端的情绪让她忽略行装和地理因素,脚下的这篇土地是爷爷生前最后的执念,葬礼结束后她没有一刻的蹉跎便奔赴此地,陆昭早已将B市的一切事务都安排妥当,不会有人发现她这短暂的离开,同样,也不会有人发现她现在的高原反应已经悄然达到了极限。
天地倒转,日月移位,她眼前似有星辰,又,好像有长者的音容笑貌……
“爷爷……”陆昭笑出来,眼底有璀璨的光。
“同学?姑娘?你醒醒啊——”秦昀懵了懵,扶着陆昭胳膊的手顿了一瞬,很快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十分紧急,慌忙着三两下把自己身上的黑色冲锋衣外套脱下来,披在女孩身上,又将两只袖子在陆昭脖颈处打了个结。
大约是在二十秒前,陆昭身形猛地晃了晃,秦昀下意识跳进湖水里冲了过去,十分惊险地堪堪避免了女孩一头栽进水里的惨剧。
“……”陆昭眼前的景象颤了颤,有些模糊,是一团像素形式的浅粉色。她张了张嘴,感觉自己的好像说了些什么,却又没有那种真实言语的体验感,世界好似是虚浮的幻境。
秦昀现在身上只剩下一件浅粉色无袖T恤和一件单薄的白色的休闲长裤,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他完全没有听清陆昭的声音,事实上陆昭也确实几乎没有发出声音,断断续续的几个勉强能分辨的字音也实在难以连成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