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身上却已经没有一处不是伤,血流的止都止不住。
那人背对着他们,一身玄色衣袍用金线刺绣出龙形暗纹,腰间的玉带针脚同她兄长剑上平安符别无二致,还是她昔年亲手所做。
她一下子就认出来了那是谁。
那人挺拔着身姿,极其冷漠无情的道:“全都拿下。”
她想到自己那时可笑的、起不到半分作用的哀求。
在梦中他有时也会出现具体的面容。
只不过上一刻,他温柔宠溺的捧着她的脸颊唤“阿窈”。
下一刻,那只修长的手便掐上她的脖颈。
他在她唇上轻柔的印上一吻,然后衣袖一拂将她摔在地上、扬长而去。
梦中的她眼里滑落一滴泪。瞥见他离去的身影和衣角。
听见远处,宫殿的门又被再次紧闭。
原来是他端坐高位。带着玉扳指的手指摩挲着那块赤金虎符。
这是她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直到旁边的沈副将轻声唤她几声,孟窈窈才渐渐回神。
她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眼中逐渐平息。那些事情实在太真实,总是让她喘息不得。
这上都城中,有她全部的记忆。有她的爱之深沉、恨之入骨,也有她最无可奈何的人。
此时,宫中浩浩荡荡走出一支队伍,似乎簇拥的是一副公主仪仗。
只见铺天盖地的紫色纱幔罩在上面,到处都挂着华贵的金铃,被风吹的叮当作响。
孟窈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位公主,如此钟爱紫色,莫非是个葡萄成了精。”
骑着高头大马跟在她身侧的,是她的副将,姓沈,此时没好气的出声道:“孟将军都在西北待了八载,还没吃够葡萄?”
这人向来是事不关己的做派,此时出声让孟窈窈颇为意外,她腹诽道:
看来即使是在军中五年都没见过半个姑娘的粗糙大汉,也实在是有些难以苟同这位公主的审美啊。只是他不赞同归不赞同,扯到她这里来干什么。
粗糙大汉名叫沈凌尘,是平日里她练武、打架、酗酒、胡闹的搭子。
本人完全跟这四个字完全搭不上边,而且皮肤白皙细腻到不行,就算终日在西北风吹日晒也依旧如此,只是一张向来如此的臭脸有些糟蹋这副尊容。
怕是觉得还不够煞风景,这人又梗着脖子补上一句:“孟将军在喻皇后身边待了那么多载,难道不知道皇家事不可妄议?”
孟窈窈闻言弯唇笑了一下,但笑意未达眼底:“沈将军今天吃错药了么?只会说反问句。”
沈凌尘刚想要说话,那个周身弥漫着贵气的轿辇就停在了离他们不远处。
旁边的围观群众哗啦啦的跪了一地,高呼:“千岁殿下万安。”
孟窈窈琢磨了一下,发现这些百姓的神色雀跃,看来这位公主颇得民心。
她轻抬了一下手,收敛笑意,示意身后前行的的队伍停下。
自从领兵出征后,对外她一直是冷面冷心的模样。
当将军比当贵女好的就是这点,不想笑的时候便可以不笑。
军中需要肃穆威严,横竖孟窈窈笑不出喻皇后那般有精髓的笑容,反而自在一些。
孟窈窈清了清嗓子,刻意扯着嗓门道:“怎么?沈将军最佳眼神不大好?怎么能说公主殿下是葡萄呢,什么?你说不是葡萄?分明是,昆、仑、紫、瓜。”
“皇家事不可妄议啊,沈将军。你这是大不敬”
她“昆仑紫瓜”四个字一字一顿说的极慢,吐字清晰。几个穿着浅紫色纱裙的宫女不知道听没听到,总之在不约而同的装聋作哑。
沈凌尘见她把戏这么低级,没有表现的很恼火,反而气笑了,低低的哼了几声。
宫女们俯下身,用羊脂玉颜色的柔荑拨开那一层又一层紫色的纱幔,纷纷的恭敬道:“恭请殿下移步下轿。”周围的百姓也齐刷刷的跟着喊道。
这般声势浩大。在孟窈窈的记忆之中,过往这样的阵仗仿佛只见过两次。
一次是奉神殿的祭天大典。还有一次是喻皇后筹备她女儿三公主遥安的及笄礼,请了另一位公主协同办的,她只送了礼物、谎称病卧床在家,实则上为一本举世难寻的琴谱同别人周旋。
那人爱琴,她便为他搜罗了许多琴谱,
算上这次的阵仗,是第三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