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刘姥姥要想办法出去随便闯进别人的房间这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于是刘姥姥就开始找门,可此时的老太太已经是头昏眼花,哪里有门?左一架书,右一架屏,刚从屏后得了一门转去,只见她亲家母也从外面迎了进来。刘姥姥诧异,忙问道:“你想是见我这几日没家去,亏你找我来。那一位姑娘带你进来的?”他亲家只是笑,不还言。刘姥姥笑道:“你好没见世面,见这园里的花好,你就没死活戴了一头。”他亲家也不答。这里写得颇有神秘感,让我们不禁怀疑这刘姥姥是不是出现幻觉了,可仔细一想她见到的这位戴着满头花的老太太不就是她自己吗,能从对面看到自己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照镜子。
这其实就是一个穿衣镜,中国明清以前的朝代没有透明的镜子,女子梳妆用的都是铜镜,有颜色且不透明,穿衣镜也就是所谓的玻璃镜是乾隆以后才逐渐普及的,但是穿衣镜从明代开始就已经传入中国了,非常稀少仅供有身份的贵族使用,贾府这样的世家大族能够有穿衣镜显然是声名显赫。刘姥姥虽然没有见过,可七十五岁高龄的她还是有些见识的,就猜到这是富贵人家中使用的穿衣镜。刘姥姥不经意地乱摸碰到了可以开合的机关,透过镜子露出门来,迈步进来,忽见有一副最精致的床帐。他此时又带了七八分醉,又走乏了,便一屁股坐在床上。只说歇歇,不承望身不由己,前仰后合的,朦胧着两眼,一歪身就睡熟在床上。
这就是《红楼梦》里最精彩的片段之一“刘姥姥醉卧怡红院”,那我们不禁要问了“为什么一定要是怡红院呢,别的地方不行吗?”我们要知道在栊翠庵小尼姑妙玉眼里刘姥姥是最脏的一个人,她简直和大观园格格不入,而大观园里最喜欢女儿,最讨厌婆子的就是贾宝玉,他说女儿是水做的骨肉,而结了婚后就变成死鱼眼睛,所以宝玉一生的使命就是呵护这些女儿们。可这里曹雪芹偏生就要让这个别人眼里最脏的老太太醉卧怡红院,这是多么大的一个讽刺,宝玉还以为他的怡红院可以永远干净,永远一尘不染,可它早已被世俗所侵染过了。所以我一直在想我们所追求的美好真的就是美好本身吗?还是它早已经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变了味道呢。干净和肮脏本身就是相对而言,此消彼长间相互转化着,这不恰恰就是假作真时真亦假吗。
最终发现刘姥姥的还是袭人,袭人一直进了房门,转过集锦槅子,就听的鼾齁如雷。忙进来,只闻见酒屁臭气满屋,一瞧,只见刘姥姥扎手舞脚的仰卧在床上。袭人这一惊不小,慌忙赶上来将他没死活的推醒。这里袭人的处理还是非常巧妙的,首先这件事不能让宝玉知道,要不然估计怡红院就住不得了,刘姥姥也是无心之举,袭人向他摇手,不叫他说话;然后紧接着将鼎内贮了三四把百合香,仍用罩子罩上。刘姥姥是酒屁臭气满屋需用香熏一下除去这个臭气;然后就把刘姥姥领了出来。
见如此精致的屋子刘姥姥赶紧问道:“这是哪个小姐的绣房,这样精致?我就像到了天宫里的一样。”袭人微微笑道:“这个么,是宝二爷的卧室。”刘姥姥吓得不敢作声。还记得初到林黛玉的潇湘馆刘姥姥问的是“这是哪个哥的书房?”而到了怡红院却问“这是哪个小姐的绣房?”前边我们也说过读《红楼梦》一要忽略年龄,二要忽略性别,这些红楼儿女的身上都具有多面性,而作者也恰恰就是要表现出这一点,这才是这部小说伟大的地方,它对当时很多的观念都有十分强烈的冲击和突破,这是曹雪芹想要通过这部书来诠释表达的。
第四十一回的故事暂且说到这里,刘姥姥二进贾府可谓是满载而归,还记得前边咱们留的那个小悬念吗?黛玉无心的酒令却被人听出了端倪,这是怎么回事?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蘅芜君兰言解疑癖,潇湘子雅谑补馀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