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先死了。
南宫行只做了两件事,一件是把何先在何氏百分之五十二的股份处理了,第二件事就是把人火化下葬。
坟墓与外公相邻,再过来才是母亲的碑。碑比外公的矮一截,远远看着就像是跪在外公身侧,墓志铭也只有俩个字,恕罪。
这是南宫行能想到的最好的处理方式。
起初钱韵收到消息的时候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申明她与何先是合法夫妻要求合葬,还说何萧是法律上的血亲对财产有继承权。
南宫行不理会,钱韵便咋咋呼呼的说是要找律师,然而钱韵的律师还没来,南宫行的律师就找到了钱韵。
二十年前的杀妻案,终于正式立案,法院形成小组深入调查,深埋在地底的证据被挖出来,尤其是何先的自首信,以及钱韵找人把南宫予抬至天台的监控视频,让案件更加清晰。
南宫行飞了好几次,把事情盯上了正轨才回来,结果一回来就发现自己办公室里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总裁,不好意思,我们没拦住他,要不要叫保安?”
“不必”南宫行制止了他,迈开步子走了几步,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嘱咐了小王一声方才进去。
办公室里的人听到声响转过身来恶狠狠看着他,良久才咬牙道:“要怎么样你才肯放过我们?”
南宫行笑了,嘴里两颗小虎牙在阳光下泛出寒光,直笑到何萧握紧了拳头,南宫行才脱了外套缓缓坐在椅上,以最寻常不过的语气开口:“放过?我放过你母亲,那谁来放过我母亲?”
“就算你要血债血偿,可你有什么必要折辱死人?你不让他们合葬就算了,可他是你爸,凭什么连碑都要矮一截和你的狗同高?”
南宫行敛着眉眼,把玩着手里的黑色钢笔漫不经心道:“真意外,他要是泉下有知,一定也会欣慰自己养了个好儿子。”
“南宫行!”
“还有事吗?”
“你……把何氏股份卖给了爸爸斗了半辈子的竞争对手你知道吗?”
南宫行眯着眼露出一抹微笑:“对了,钱一到账,我会立刻捐给基金会,所以你有什么动作要抓紧了。”
“你疯了?那么多钱你要给外人?”
何萧脸上的痛色让南宫行愉悦到了极点,不待他说什么,小王便进来了,把他要的东西都放下之后又走了。
南宫行把其中一个箱子打开,里面满满的是一整箱崭新的红色人民币。南宫行神色如常拿起一摞钱,手指灵活把封条撕了,眼都没眨一下,一张一张放进碎纸机。
“别说给外人,我就是撕着玩,也不想给你。”
何萧看不下去,转身就打算离开,但却想起母亲的嘱咐,他忍下一口恶气,又转回来。
“她想见你。”
南宫行不言语,依旧重复着拿钱拆封扔碎纸机的动作,碎纸机运转的时候有细微的声响,碎了的红条被挤压堆积成一团。
何萧自作主张拨通了给钱韵的视频通话,那边的钱韵一出来就开始哭喊道歉,南宫行连眼皮都没眨,只冷眼看着那个女人的闹剧。
也不知道闹了多久,南宫行才听到了重点,他猝然抬头,眸里含着浓稠到化不开的恨意,他微微发抖咬着牙问:“你说你不容易?”
那个眼神让钱韵胆战心惊,碎纸机的工作还在继续,钱韵只要想到里面被搅碎的东西都是钱,是原本属于她的钱就气到发疯。
但眼下她也只能扮上哭腔哀怨道:“何先把我骗得团团转,他一直骗我利用我。小予的死也是因为他先说的,是你母亲要闹离婚,离婚就会分家产,他还在事业上升期,绝不能失去那么多财产也丢不起那个人,所以……所以,我和你母亲都是受害者,你能明白吧?”
南宫行闭上了眼,他握紧拳头任由怒意积蓄,他缓缓道:“我不能。”
“小行……我会得到制裁,但小萧没有错,我们上一辈人的恩怨就留给我们解决吧,你们兄弟之间不要有嫌隙。”
南宫行冷眼看着她,他甚至有点想知道这个女人究竟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噗通”一声,钱韵跪下来,她哭的很认真。
“我是被他骗了,小行,何先骗我,他处理财产我不知道,他病了我也不知道,他的遗嘱我更不知道,你看,我根本不知道。你小时候那些事也是他授意我的。”
看她在这里给死人身上乱扣屎盆子,南宫行真的被恶心到了,他们俩个烂的半斤八两,当真是绝配。
“我已经这么大年纪了,进去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再出来,小萧就交给……”钱韵话还没说完,就意识到了什么。
太安静了,安静到发慌。
视频里的南宫行背着光,一言不发,就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一样,他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那个眼神,像极了那个老人。
钱韵自问什么都没怕过,尤其是在有钱之后,更加嚣张跋扈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唯有那个人。
那一天,和瘦弱南宫行站在一起的那个老人也拿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只说了几个字。
“我不打女人。”
现实与记忆重叠,钱韵睁大了眼,她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可南宫行字句清晰又说了一遍。
“我不打女人。”
她听懂了里面的威胁,最恶毒最可怕的威胁,钱韵骤然脱力,她跪在地上,和第一次见南宫行外公时一样,恶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