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她浸泡在记忆的福尔马林液中,这个爱和她的肉体一样都不会腐烂!”
老鬼的怒吼灌满晋元颅腔。
“哦哦哦,嘎嘎!那曾经的美妙胴体,连同她的灵魂,她的每一股举动都让人沉醉癫狂。如今只有这支雪茄能带给我仅存的慰藉,她带走了我所有的幸福!”
“所有!”
“幸福!”
老鬼声音自半空坠落,它颓然坐倒在沙发,“您知道,她曾是我的那支最好的雪茄。犹如枯木前点燃的火柴,引燃了我可怜的一丁点做人欲望,为了仅存的光,我曾发誓和她相伴终身!”黑暗里劈过一道火光,接着是一蓬雪茄的蓝色烟雾升腾。
它深吸口烟,差点被呛到,狂咳一阵后老鬼连声抱歉,晋元冷冷道,“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忏悔!”
法艾尔没加理会,声音沉淀着千年幽怨,“显然,我要的爱很纯,一想到她为了享乐要去攀附其他男人,那种愤怒便不可抑制。这不是我结束她生命的原因,也许不是原因之一。“
它停下,再次点上快被潮湿空气湮灭的雪茄,那副惨白瘦削的鬼脸在火柴光里时隐时现。
“哦,晋先生,需要来一支么?虽然只是一支影雪茄,其实味道并不差!”老鬼的话并未得到任何反应。
晋元觉得斧子很沉,小心避过脚下横呈的尸体,将自己挪到了同样布满青草的床上,这里算是唯一净土了。
“你不明白,你们人类也就只剩这点,她是能让我保持对你们人类欣赏的唯一东西。”老鬼深叹口气,继续,“可惜青春太短,美貌也如昙花一现,这恰恰是你们人类最遗憾的事!”
“那应该是最后一次了,那天傍晚,她是被一辆高档马车送回家,我从窗户里能看到是一位英俊的男人将她送回,他们之间的临别亲吻即便现在也依然将我刺痛。很庆幸那时的我能保持微笑,为她醒酒,铺床。临睡前她靠在我怀里叹息说,她希望永远留在这二十二岁之前,能保持这种容貌和年龄该多美好!”
“于是,为了她的理想,我苦思良久,痛下决心,在用刀放逐生命后,我看到青春与美貌已永远定格在她这段芳龄。当她不再挣扎,面容却露出微笑,那是生命终于得以解脱的释然和欣喜。我读懂了,所以为了让她更自由笑得更灿烂,我便顺手做了这件事。”他用手在自己嘴和耳根比划出一道长长弧线。
“想必她已拥有世上最幸福的笑脸,什么?您说这恐怖?哦不,NO!NO!这只是对艺术和美的精美加工。您看由此还震动了世界。再没有比这更轰动的案子,仅仅是在某条人命上额外添了这一刀!”
“你看,你们这些人类多么沉迷于独特性的玩意啊!您知道同年同一龙国或亚特国被杀了多少人?什么?您不知道?那就对了。我让她出了名,您可不知道她生前是多渴望出名,当然喽,她也许不希望以这样方式,更想不到要以死为代价的!”
老鬼长舒口气,抽了口雪茄,缓缓吐出一圈圈烟雾。
“第一次做如此富有诗意和美感的事带来的到底是什么?让我为此献出灵魂为你们人类做的是什么?知道吗?这是一条让你们人类为自己赎罪的路!知道吗!”
“我用她的生命和我的献祭灵魂的方式来救赎你们人类!你明不明白!”
老鬼刺耳声音在雪茄香味和腐朽混合的空气里窜游。
“我说过了,你不必用华丽的辞藻来掩饰,你就是一个茅坑里的大便!我们赎什么狗屁罪,你就是个变态杀人狂!“晋元无力地评价,他对眼前渐渐麻木,唯有如此才能让自己遏制恐惧。
“经历过她的欢愉到清洁她的血液和身体,是从浅层次享受到高层次快乐,也是肉体浅薄浮欢到灵魂上深刻洞彻之旅,此中种种并非你们常人所能彻悟。可惜,嘎嘎!啧啧,您还年轻,未免让幼稚的冲动迷惑住了您的双眸!”法艾尔鹰隼般的眼眸玩味地注视,令人反胃。
老鬼继续阔论,“而其中的痛苦也是如此深沉及骨,一切都是我的应得。真羡慕你们人类爱的浅尝辄止,那样只需领受一点浮于表面的痛苦,如河面之浮萍,根本不懂什么才是爱的深沉。“
雪茄烟头的光斑闪耀,一团团蓝雾从礼帽下奔腾而出,“好了,我亲爱的晋元先生,今天爱的洞彻之旅就到此为止吧,希望你我都足以得享安眠!“
老鬼随后消失在烟雾中。
自从被困在这个奇特空间,晋元只能对房门像现实世界里那样劈砍,直到门被砍出一道道裂缝,其他地方则完全不起作用,无论怎么用力。
他记得自己被关入的第一天,还能在白天看到日和光,周围还有无心欣赏的景色,悬崖对面的是群山峰峦,松柏在风中摇曳,甚至花香扑鼻。
但他跨不出这道石头围栏,几百个大小石块围成的圈看似没有障碍,他却出不去,在围栏边缘他能看到自己的手因无形力量的阻拦而变形扭曲,继而疼痛。
连用斧头砸过去也会感觉手腕被瞬间弹回的震痛。
甚至他依稀记得昨天还能看到天空和山野,不知什么时候就变成只有一扇窄窗的房间了,从被他劈坏的房门裂缝可以看到对面的空间已变为一间办公室。
这次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对房间的各个角落进行又一轮探寻,除了斧子和床就没有其他物品更没有出路可寻。
只要他试图穿过门的裂隙,就会知道自己完全失去了作为灵体的缩小能力,他似乎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人,不再能够漂移。
于是房门再次被愤怒的他劈砍发泄。
晋元一度认为是精魅施展的障眼术,然而不能解释门能劈烂的现实,但他还不能闯出去,这是他和老鬼约定,他不打开门老鬼也不进来,法艾尔这样保证过。
现在还不到时候,如果硬闯,他怎么斗得过老鬼。他这几天毫无睡意,内心激荡,思绪烦乱,意识总处于模糊与半清醒。
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是闯出去一了百了,还是等着师父救,或是继续忍受着老鬼的恐怖故事。
人生第一次如此难以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