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息醒来时,已是黄昏。
在幻境中的黄昏,现实中未必也是。
见他醒了,尹祯赶忙过来搀扶着。
“少主,你总算是醒了,您这一觉睡得可是长久,天都快黑了。”
澜息点头,“做了个特别的梦,睡得是久了些。”
“特别的梦?是不是梦到了咱们挖到了不少宝贝,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那种?”
财迷尹祯别的什么都不在乎,就捂着自己的钱袋子稀罕的不行。
“等干完了这票大的,我的宝贝钱袋就又可以充裕了。”
澜息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梦到了什么,眼瞧着天空马上黑了下来,招呼着众人在此处安营扎寨。
这几日在这秘境中可谓是有惊无险,显然秘境主人并没有想为难他们。
可搜寻了那么多天,还是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莫不是羊卷记载地有误?
当他从怀中掏出羊卷摊开放在地上时,一枚黑棋子从中掉落。
之前羊卷里并未有黑棋子,那这是从哪来的呢?
他仔细端详着这枚不算新的棋子,忽而想到了母亲。
从前他最爱与母亲对弈,比起练剑他更对琴棋书画感兴趣。
母亲每每与他下棋,便要教导一些人生道理。
“围棋中,每一枚棋子的地位都是平等的,但是一枚棋子何时出场,在什么位置出场,价值绝不相同。”
当他大意时,总会被母亲吃掉棋子,他会懊悔不该下这一步。
“围棋与人生一样,皆需深思熟虑,方能落子无悔。”
母亲从不在棋局上谦让他,他也甚少赢过母亲。
当他吃掉了母亲的一枚棋子而洋洋得意时,母亲总是一脸平静。
“在围棋中,为了大局,我们有时需要放弃一些局部的利益。人生也是如此,我们不能总是贪图眼前的利益,而忽视了长远的打算。有时候,舍弃一些东西,才能得到更多的东西。”
说着,便落下一子,可就是这一子竟扭转了整个棋局。
他自以为困住了母亲的棋,实则是母亲有意为之。
他吃掉母亲的棋子,却输掉了整个棋局。
与母亲对弈,他几乎没有赢过。
一次次地失败,打击了他的兴致。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非得日日坐在这里下棋,明明窗外的阿祥和其他小厮都可以蹴鞠。
“息儿,学围棋本身就是一件不易的事,若你不能沉下心来持之以恒,此事必然不成。”
母亲是当家主母,无论何时都是以从容淡定的姿态示人。
在他印象中,母亲是温柔的,同时又是严厉的。
他冬日出去玩时不慎得了风寒,躺在床榻高烧不退,母亲便一直守候在他身边为他擦洗身子,亲自喂他喝药。
当他不肯温书时,母亲便会拿教书先生的戒尺打他的手心。
年幼的他总会与父亲产生口角,父亲会严厉地批评他,但母亲只是淡淡地望着他们,既不会出言相劝也不会与父亲一同责骂。
若说父爱沉重如山,那定是父亲的巴掌落在自己身上时像山压一般疼。
可若说母爱温柔似水,那倒也不完全是。
沐浴时的温水令他感到舒服,可冰凉时令他寒冷刺骨。
母亲是温柔的,但是又像冰凉的水,似乎没有什么能让她产生多余的情绪。
母亲淡漠的性子总归是影响了他,旁人说起他与母亲十分相像时,他总是如母亲那样淡淡地笑着,从容得体却又不多余情感。
手中的黑棋冰凉,就像母亲握着他的手那样。
母亲去世后他便不再下棋,对弈之人已不在,执棋也只余叹息。
当初他将棋盘和棋子收起来时小乖曾来捣乱,隐约记着她拿着一枚棋子在他眼前晃悠。
“小溪,你的眼睛好像这枚棋子呀!”
他是中大陆之人,瞳孔自然呈黑色。
小乖金发碧眼,旁人一眼便能瞧出她来自于西大陆。
“虽然我的眼睛和小溪的不一样,但是我跟小溪一样是好孩子。”
想来这枚棋子从那时起便被小乖拿走了,这一藏便藏了十三年。
小乖故去后,还将棋子还给了他。
一枚小小的棋子,竟关系着他最在乎的两个人。
心中的苦涩难以言喻,只得将棋子紧握在手心。
万顷看得出他的异样,便把咋咋呼呼的尹祯拉走了。
今夜,有人喜悦有人难眠。
......
本以为秘境主人这么会玩,肯定要藏在特别难找的地方。
结果推开一扇石门便看到了传说中的神将楼明慎,他像等待了许久,躺在床榻上悠闲地翻看着话本。
“哟,你们来了,快坐快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