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田县,东裕酒楼。
二层的一个包间中,黎悟、三叔和三位伙计围桌而坐。
桌上菜肴丰盛:过油肉、栲栳栳、羊杂割、丸子汤……
“三叔。这顿给你接风洗尘。来,这杯敬你。”
黎悟面上不显喜怒,大大方方敬酒。
旁边的几个伙计有些不自在,也不太欢迎这位三叔,闷头吃喝。这些菜给那个三叔吃纯是浪费了。
三叔也不管气氛如何,笑吟吟的,跟黎悟边吃边聊。
几巡酒后,三叔脸上挂了红。
他被黎悟一杯一杯敬着,很快就迷糊了。酒醉之时,终是吐露了心声:
“侄子啊,你爹这一去,你这一人可不好过啊。”
“店里的生意忙,天天宰猪见血的,也不是一个孩子该干的事。”
“听说你爹生前,可一直盼着你读书做官呢。这样吧,都是一家人,肉铺的生意我替你照看着,你好好读书,其他事就不用操心了……”
不是吧?他还真敢开口。赌债压力太大失智了?
另外,这三叔还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不管是前身还是自己,都是一心向武的。
为此爷俩没少拌嘴。只是为了照顾老爹情绪,前身才一直应付着念些书。
三叔这话一出口,黎悟还没说什么,几个伙计已经站起来了。
“小东家可不需要你照顾。老东西!你还不知道吧,他昨日……”
黎悟赶忙伸手打断:
“怎么跟三叔说话呢。你们别激动,先坐下。”
“这事我来跟三叔聊就成。”
他盯着三叔瘦削脸上的一口黄牙,只觉得比大花的牙都丑。
而且,这个酒鬼这么多年居然只有这点酒量。几杯就醉成这样,当真是又菜又爱喝。
“三叔说得有道理,但是今天天晚了。
这样吧,咱们先回住处,明天再好好聊。”
三叔虽然已经接近神志不清,但听到“有道理”几个字,心里还是禁不住一乐。年轻人,还真是嫩啊。
几人出了酒楼,向城郊去。
月上林梢。
几个伙计把醉悠悠的三叔,架进黎悟的屋子。他们向黎悟投去一个担心的眼神,还想再多说什么。
“你们回去休息吧。这事我有分寸。”
……
冷意袭头。
三叔发蒙的头逐渐清醒,半醉半醒间,哼哼声传来。
他猛地甩了甩湿漉漉的头。
映入眼睛的是一张张猪头……
那些猪头离他是如此的近!
猪鼻孔吐出脏热的气,却让他浑身发寒。
随之而来的是剧痛。
三叔脖子一缩,竟看到自己的大腿正在被一只猪啃食!
不!不止是大腿!
“怎么样,三叔。清醒点没?”
“你不是要照看肉铺生意嘛?当屠夫得跟猪搞好关系吧。”
“带你熟悉熟悉啊。这圈里的老猪,我都取了名的。在你耳朵边吐气的那个,是老斑……当然小的还没来得及,比如正啃你腿的那个。”
飘在他头上的那个声音,年轻,低沉,富有磁性。
但是在他听来,如恶魔的低语。
“啊!啊!!!”
他尖叫着爬开,双腿乱蹬,溅得一身黑泥。
大腿、小臂和肚子传来的剧痛,让他醉意全无。
若是再醒得晚了一时半刻,怕是身子都被啃干净了!
他奋力爬开了群猪围着的地方,搭在围栏上,大口的呼吸。
恶心、恐惧和醉酒,让他忍不住狂呕起来。
艰难回头,侄子那一张明明老实俊朗的脸,却如此可怕。
嘴角挂着的笑,跟头上悬着的弯月一个弧度。
“三叔,这可不行啊。你是要杀猪的,怎么能怕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