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居中则是一些杂役,学者,随队翻译,商队,各类杂七杂八的随从,中间混杂着一些东方人的士兵,但明显不如为首几名骑士英武,显得很普通。
东方人队伍的最后,是一辆四轮的马车,周围铁板,密不透风,在沙土地上印出深深的车辙印。队伍向鹰巢城中心行进,他们要去鹰巢堡,拜访鹰巢城的统治者们。
端坐在马背上的乾使高展很享受这种被众人夹道簇拥的感觉,人群熙熙攘攘,顺服地开出一条道路。他刻意地挺立腰杆,竖直脖颈,防止头上的帽子被西域的风沙吹落。乌纱帽旁生两翅,确实容易招风引尘。稍微摆了摆帽子,念及此次出使西域的艰巨使命,又想到了事成之后的富贵荣华,高展只觉得心口发热。
马车悠悠,徐徐前进。
车队缓缓步入内城,内城民众的穿着比之外城明显更胜一筹,看起来富裕不少。一队鹰巢城士兵走来,他们全部腰佩铃铛,这是鹰巢城卫队的独特标识。为首那人看打扮是个队长,他抱了抱拳,用蹩脚的官话说道:“恭迎大乾上使,商会已在城内绿洲阁布置酒宴,为先生接风洗尘。接下来的路程烦请先生随我等步行。”
高展闻言下马,向队长打扮的那人微微点头示意,在随行护卫的簇拥下跟着队长走去。他心里明白,鹰巢城的商会和朝廷行事风格迥异,商人们多喜欢在酒桌上谈生意。
不多时,众人来到一处酒楼下,绿洲阁确实是鹰巢城最豪华的酒楼,也是仿制了东方建筑风格,飞檐斗拱,朱帘绣额,共有三层。鹰巢城的商会早早包下场子,此时绿洲阁门口张灯结彩,锣鼓喧天。鹰巢城商会的头头脑脑站成一排,在大门口迎接高展一行。
高展却觉得此处有些小家子气,他想起那京都华章宫:“千殿万阁,步辇横接;楼台摩云,宫阙连山”。又想起绵延的铁轨,横贯国土,铁龙翻山越岭,日夜星程,连接起最高耸的庙堂和最低矮的田埂……他高傲地仰起头,举高临下,俯视着眼前鹰巢城的主人——
“金鹰”李广福
李广福虽然人称金鹰,但他本人身形完全和鹰搭不上边,是个十足的胖子,“金鹰”的名号,来自于鹰巢城城主的身份。此时这位鹰巢城的城主恭敬地弯下腰,笑脸相迎,他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眼角却有脂肪也不能掩盖的笑纹。他哈哈大笑起来,脸上的肥肉荡漾出好客的纹路,笨拙但标准地拱手作揖:
“小人李广福代表商会阖众恭迎大乾上使。”
这个胖子便是当今鹰巢城商会主席,鹰巢城城主,他身后次第站立着商会其他成员,大多是城中各行业举足轻重的头脑人物,但此时大家都挂上了逢迎谄媚的笑脸,不少西方人也纷纷仿照着拱手作揖,笨拙热切地表示善意。一眼望去,所有人都喜笑颜开,氛围其乐融融。
高展也大笑一声,迎了上去,拱手回礼:
“鄙人高展,久仰‘金鹰’大名,李城主有礼了。”高展深知此次出使西域任务深重,也不端什么“天朝上使”的架子,挂上客套的笑脸,仿佛不是第一次见到李广福。
李广福一边谦虚地摆手一边让出道路,伸手引导高展一行人往绿洲阁内走去,他自然而然地把手搭上了高展的肩膀,高展也回应其更灿烂的笑容。
李广福夸赞大乾使者车队卫兵军容整肃,不愧其“虎狼之师”大名,高展又感慨鹰巢城行人来自世界各地,不浪得“万邦之城”的美誉。一来二去间,两个陌生人变成了两个老朋友,堪称一见如故,于是众人上到二楼,宾主相敬,把酒言欢。
……
酒过三巡
酒桌上,高展打着酒嗝,决定开始办正事:“其实小弟此次前来出使西域,是来和李城主谈生意的。”
“哦,劳请高兄仔细说说。”李广福笑容更甚,肥肉一圈圈荡漾开来。
高展一挥手,门口的卫兵转身走出,快步下楼,吆喝着工匠将门外车队上厚重宽大的铁箱搬进大堂。
高展站起身,伸手邀请酒桌上的众人:“烦请各位移步大堂,本官将为各位展示今天的商品。”于是众人纷纷上前,围绕一旁。
那几名工匠动作很快,不多时,便搭建出来一条迷你的铁路,绕行成环,一人宽,数丈长。
接着又有几人抱上来一个同样迷你的火车头和几节车厢,外饰鎏金,黄黑交错,火车头最前方,居然雕刻着威风的龙头,不过这个龙头却稍显圆滑抹去了许多棱角,几乎像是画上去的。这种火车头的设计既能彰显大乾天威又能尽量减少风阻,是工部的学士们别出心裁的设计。
李广福看着这些新奇的东西,好奇且谨慎。
高展得意地笑了笑,向众人介绍:“此物名为火车,乃是我大乾近年来最重要的发明。此物可运载万石,翻山越岭,日行千里,且不耗费一丝人力畜力…”
在场的商人虽然早就道听途说过一些传闻,但此刻还是为之震惊。他们所有人立刻意识到了火车的重要战略意义。
一箱箱的货物将变成流动的黄金,北海凌晨捕捞的鱼鲜晚上就能抵达鹰巢城。
说话间,一名工匠启动了火车模型的发动机,机械齿轮和轴承开始运转,将火神的威光转化成不竭的动力,车轮滚动,金属爆发出无与伦比的伟力。火车发出低吼,他拉动着一个崭新的时代,缓缓前进。
饶是在场的商人都是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的人物,也都对这神奇的机械造物发出由衷赞叹。
可此时的李广福却突然想起,昨晚夜访的不速之客——那个身材高大,散发出危险气息危险的魔法师,留下的森然警告:
“到那时,大乾的火车带来的不是货物,而是整车杀人的精锐甲士。”
火车模型平稳前进,众商人纷纷拍掌叫好,高展也一一作揖回礼。李广福却流出了冷汗,昨晚那人的警告在他心底埋下了恐惧的种子。但他看了看身旁得意的高展,还是鼓掌,并赞叹大乾的机关术奇妙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