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流寇贼军散去,四时恢复正常后,
暖日和充沛的雨水,将青江两岸重新染得郁郁葱葱,生机勃勃起来,
周边的村落逐渐恢复人气,荒废的良田也得到重新播种。
正值花甲之年的赵河刚从城里回来没几天,
便耐不住小院的寂寥清闲,
只好让从城中带回的婢女搀扶着,到村外田野走走看看。
才出门口,赵老汉回身看着住了十几年的土墙小院,却是摇摇头,怎么看都不习惯。
如今儿子赵浒在城中混出息了,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可不能在老家丢了面,让村里人看笑话。
得盖个大屋子,怎么也得跟刘家大院那样的,三进四进的,
好像还有个夸院来着?
因流寇贼军的缘故,他跟着儿子在城里住了一年,也是见过了大世面,
赵河拄着拐杖,在自家门前比划了许久。
“哎,堂叔好久不见,早饭吃了么?您老站门口比划啥呢?”
一名皮肤哟黑的精壮小伙扛着锄头路过,
“俺要准备盖房子哩,水生侄子你帮忙看看,我这块地能盖几进的房子?”
赵水生挠着头,被老人拉在那里楞是看了半天。
“堂叔你前两年不是刚盖了瓦房吗,咋又要建房子?”
“害,这不是住不习惯嘛...”
赵河笑着摆摆手,待小伙离去后,又凶着老脸抡起拐杖,狠狠往旁边婢女身上抽去,
“吃里扒外的贱骨头,还敢跟他眉来眼去,你真当我老瞎眼了?要不是我儿花十两把你买下,你早烂在窑子里了...”
“老爷哟,我才回跟您回来几天,哪里认识他...”
婢女被他抽得跪地求饶,叫苦连天。
赵老汉抽了几下便累得气喘吁吁,歇息了一阵,又让哭得满脸是泪的婢女抚他到田里看看。
一路上遇到的村里人,无不客客气气的跟他打招呼,称赞他好福气,生了个好儿子。
老汉连连点头,顿觉老脸生光,
自己苦了一辈子,如今儿子出息了,也该好好享清福了。
望着田里面弯腰忙碌的身影,
赵河感慨万千,老眼中浮现早年的经历,当时他携几岁的浒儿乞食到此处,撞见了在田头巡视的刘老爷。
那刘老爷凶是凶了点,可是大好人来着,见他父子可怜,便租给他几亩地耕种,田租更是只要一成半。
他赵河靠着这几亩田养活了儿子,也亏得儿子赵浒争气,直接拜入刘家武行。
靠着这层关系,他家又跟刘家租来周边的五六十亩地,
在原先一成半的田租上再加三成,转手租给那些逃难来的流民,如今也是过上了收取田租的清闲生活。
老汉听说刘家老爷四十多年前也是逃难而来,在郡城闯出了名堂才成的大户,
他老赵家也是逃难来的,若按这情况发展下去,等到儿孙辈起来,也马上能在郡城立足了。
一想到此处,赵河便咧着嘴笑起来,露出没剩几颗的老黄牙。
也就在赵老汉痴痴乐着的时候,田中的农户不知何原因,竟都在起身,争先恐后的往村外跑。
等婢女晃着他大喊,老汉才缓缓回过神来,仰着老眼四下张望,不禁问道:
“你刚刚说什么?这些人都在田里瞎跑也不怕踩坏了庄稼?”
“老爷啊,山匪进村了,咱快跑吧!”
婢女急的直跺脚,恨不得撇下他就跑。
赵河闻言,这才匆忙回身往村里望去,只瞧得里头鸡飞狗跳,十多名彪形大汉扛着大刀纵马劫掠。
赵老汉老脸一悲,哀嚎道:
“这群天杀的,我带回的银子和两袋白面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