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白光破夜,一缕阳光从东方照进破庙,恰好落在熟睡的谢无忧身上。
带着暖意的红阳为谢无忧那张白皙俊美的脸蛋增添了一丝慵懒和淡雅,这是一张男人嫉妒,女人羡慕的脸蛋。
也多亏了这张脸,受挫的谢无忧每每失意,就会照镜子,一看到自己那张比前世一流明星还英俊逼人的脸庞,总能让他心情愉快,渡过难关,然后又为不能亲到自己,而黯然叹息。
谢无忧觉得,自己能充当不知山的脸面,靠的就是自己不俗的长相。
要不然老道士怎么不说六师兄要担起山头威名责任?
还不就是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嘛!
睡梦中的谢无忧轰然睁开眼睛,猛地起身,胸口的压抑感促使着他大口呼吸,平息了胸前的剧烈起伏后,他才发现自己身旁竟多了一物。
方才他做了个噩梦,梦中的自己弱小无辜,身处一个黑色沉沉的树林,树木长势古怪,没有叶子,没有枝丫,只有光秃秃的树干,又高又粗。
谢无忧行走在其中,只觉得呼吸困难,脚不着地,身子也是飘飘然似的,无论他如何挣扎,都只能原地踏步。
随后天空中升起一轮明月,皎洁无暇,但却透露出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那月光倾洒下来,照在他的身上,却寒冷异常,让他莫名打了个寒颤。
“好冷!”
过了一会儿,谢无忧惊恐地发现,那明月竟然越来越大,而四周也开始越来越冷,就像是坠入冰窑一般。
谢无忧只觉得浑身上下就快要被那寒冷冻僵,身上已经开始结霜。
他开始拼命提腿,想要往前跑去,可四周的空间却突然扭曲起来,像是波纹涟漪散开,谢无忧觉得自己好像身在深水之中,口鼻开始窒息起来,四肢无力,很快就昏迷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无忧悠悠睁开眼睛,一个巨大的白色身影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三丈大的身子,满身的银毛,九只尾巴晃动不定,身影缓缓转过头,露出它那双深蓝色的巨大瞳孔。
那双巨瞳内,充满了无情和冷漠,它往谢无忧的方向看了看,眼神一下子变得冷冽和嗜血,眼睛由蓝转红,嗜血之意不加掩饰,一股令人无法生出反抗之心的威严弥散开来。
谢无忧心脏一紧,恐慌和惊惧在他心中弥漫。
由不得多想,谢无忧拔腿就跑,可身子就像是身在泥沼一般,竟然还在原地踏步。
谢无忧更加惊恐,后背发凉。
那巨大身影很快就出现在自己眼前,近在咫尺,只是一瞬间,谢无忧心神失守,大叫一声,猝不及防之下,一双锋利的爪子按在他的肩膀,一张血盆大口蓦然临近,一张一合之间,谢无忧就猛然惊醒!
谢无忧大口喘气,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滴在地上,“啪..........”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修行之后,谢无忧几乎从不做梦,更别说像这种恐怖的梦境,谢无忧还是第一次梦见。
强忍着身体的疲劳和酸软,拨弄开那团白色不明物品,他定睛一看,十几息后,他才疑惑道:“狐狸?”
经过筛选,既然不是狗,又没有狼的体型大,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狐狸!而且这只狐狸前腿血肉模糊,草垫上流了许多血,看上去颇为可怜。
前世的他,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只得看小说消遣闲暇时光,对于那本《聊斋志异》也有拜读,知道狐狸修炼成妖,变成美人,吸人精气。
秉衡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他立即起身,远离这只雪白的狐狸。
只是运动稍微剧烈一下,他的身体四肢没来由传来一阵虚弱感,顺势扶在旁边的坐台上,这才堪堪稳住身形。
谢无忧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大为惊奇:“我虽然废物了一些,但是不至于睡觉给谁出病了呀。”
他这些年,时不时嗑几粒丹药,不说百毒不侵,却是百病难染之体,怎么一觉睡得气血空虚,四肢乏力起来?
他猛地转头看去,心中狐疑,皱了皱眉,推测道:“不会是你吸我精气吧?”
作此想,心头不由生出许多怒气来,自己本就是名副其实的废物,又让你吸了精气,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雪上加霜了。
他休息了一会儿,恢复些许体力之后,拿起旁边的砖块,正欲将这狐狸砸死。
他的目光又落在那道伤口上,又见狐狸不像装睡,反而是昏死之相,没来由生出一丝怜悯之心,叹了口气:“她是受伤的狐狸,我是废物的人,也算是同病相怜了。我要是砸下去,后患一除,没有顾忌,即使它虽然吸了我一些精气,却未曾伤我性命,想来不坏,若是因此打杀了一条活生生的性命,未免太过无情残忍了一些,而且这狐狸一看就有伤在身,想必也是不得已为之,情有可原,不若.......”
“而且,她也未必就是真凶!”
谢无忧忽然想到梦中的那头巨大生物,为这只小狐狸开脱起来,“应该不是她!再说了,这么可爱的狐狸,人畜无害的,怎么可能会是她?”
身为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他虽然一事无成,但是也接触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教育,尽管道听途说了许多妖兽害人的惊骇传闻,可毕竟自己除了亏了些血气,倒也没有其他问题,如此一来,反而犹犹豫豫,迟迟下不了决心。
就像是被人偷了东西,就要把那人打死,实在是有些不近人情了。
内心天人交战许久,谢无忧微微一叹,将砖块一扔,然后蹲下身子,查看她的伤势。
谢无忧目光一凝,有些奇怪,这伤口不似刺伤,刀伤,血肉烧焦,反倒像是雷击?
想起昨晚那场雷击,谢无忧不禁愕然,“不会这么巧吧?”
这念头一旦在谢无忧心中滋生,便无法抹去,反而强烈起来。
谢无忧扶额苦笑一声,心中已有大致确定了,这小狐狸八成是受了自己怒骂老天爷,降下天雷的牵连,算是遭了横祸,他的心中反而生出些自责。
谢无忧心念一动,拿出一瓶气血丹和神魂丹,气血丹可以增长气血,神魂丹则是稳定神魂的上品丹药,均是老道士所炼,数量颇多。
谢无忧虽然嘴上如何如何嫌弃老道士,但是这些丹药的功能,还是上佳,恐怕也算价值不菲,换做上一世,兜里没几个币子,去救一只动物,他是如何也舍不得的。
不过如今也算是富有,救一只重伤濒死的狐狸,不算浪费!
倒出丹药,谢无忧将散发着淡淡香气的丹药放入狐狸的嘴里,丹药渐渐消融,化作浓厚的药力,游走全身,滋养着他的经脉和神魂,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谢无忧松了一口气,自己也吃一颗气血丹,补充气血,磅礴的血气之力温和地滋养着他的体魄,感受到渐渐充盈的气血,那种感觉,真是妙不可言。
又打坐调理了片刻,他才站起身。
拿出竹箧,又往里面放了些杂草,铺满篓底,将狐狸放进去,检查了一些有无遗漏之后,才出破庙,往东南方去。
也不知为何,吃了丹药的狐狸一直没有苏醒的迹象,好在心跳仍在,对此,谢无忧也没有办法,总不能把他扔在路边,自生自灭,值得庆幸的是,狐狸不重,就算背着,也不影响赶路。
同时谢无忧在心底打定主意,下次一定要让三师兄打造一枚可以存放活物的方寸物。
背着竹箧,胸前挂剑,腰间别着葫芦,头戴玉簪的年轻道士,就这样走在群山峻岭之间。
——
一个月后。
风雨镇,离莽洲一处不起眼的偏僻小镇。
大街上,满身风尘的年轻道士站在一间客栈门前,望着牌匾上的“运来客栈”四个,嘴角微挑。
这名字倒颇有些意味。
客栈不大,从外面往里面看去,大堂内只摆了四五张桌子,空无一人,显然生意惨淡。
客栈外,有一个茶摊,铺面简单,一张长桌上立着一大桶解渴茶水,旁边有一叠白瓷碗。
看摊子的是个年轻伙计,慵懒地坐在一张躺椅上,蒲扇遮住了脸,打着呼噜,应是睡着了。
没过多久,客栈内走出一位灰色长袍的中年男人,应是客栈掌柜,他对着来人拱手行礼,然后转过身,脸色一变,一巴掌打掉小伙儿的蒲扇,怒气道:“徐福,老子让你看铺子,你给我睡觉,再不好好干事,我让你卷铺盖走人!”
惊醒的小二一下子抽起身子,对着掌柜轻摇蒲扇,一脸讨好,目光一瞥,才发现还站了一个人,名叫徐福的年轻人一愣,好生奇怪的装扮。
道士?
一看到此人的相貌,不由惊叹,好俊的一张脸!
此人正是谢无忧。
他深深吐了一口气,差点没把魂儿给吐出来。
小镇人来人往,徐福也算见人无数,很快换上笑脸,上前歉意道:“道长,真是不好意思,怠慢了,怠慢了。”
谢无忧摆摆手,示意没有关系,右手顺势落在腰间的葫芦上,干燥的嘴唇动了动。
徐福极有眼力劲地转身舀了一碗茶水,递到谢无忧的面前。
谢无忧哑然失笑,当真是察言观色的好手,怪不得能做客栈伙计,也不拒绝,接过一饮而尽,清凉入喉,当真舒坦。
葫芦里的水早就空空如也,两天没喝水,谢无忧的嗓子早就快冒烟了。
趁着喝水空隙,那位掌柜低声警告了小二几句,大致意思是照顾好客人,再有此类事情发生,定严惩不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