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甚至都要怀疑拐卖未经世事的乡下女孩了——如果他不是常在这条街摆摊，与路明非十分相熟的话。

据他所知，这个其貌不扬的总是怏怏不乐的少年是魔都最负盛名的仕兰中学的学生，虽然看起来很难让人信服，但他大概是不会做违反刑法的事情的，不过他对面的女孩确实不像是这个国度的公民。

不管是异样的眼瞳、发色，还是不像这个时代的服饰，出现在哪里都显得整幅画面非常的割裂，最适合她的地方...恐怕是那些描述中世纪农家的油画当中吧？大叔想道。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实在是太过美丽了，没有脂粉和华丽的衣装用以衬托，背景是喧闹的街道和摊前昏暗的灯光，就连吃饭的姿态都只能用野蛮和原始形容，以至于嘴角沾满了酱料，但只要看到她的脸，心中就不由自主地平静和欣喜，与其说美丽或者漂亮，不如说她的面容有着更加抽象的形容词可以概括，那就是——

希望。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只是在胡思乱想罢了，欣赏够了这份独特的异国秀丽，他还有两份炒面要炒呢。

炒面的大叔在心里做着评判的时候，路明非也差不多。

但他明显不像前者那么悠闲，而是不自觉地攥紧了手，心脏怦怦直跳。

他已经汗流浃背了，他跟阿尔托莉雅是同时上的第一份炒面，但他还没吃两口呢，对面的女孩就已扔开了用不惯的筷子，直接上手抓着整盘炒面送进了嘴里。

然后...就是看着她一次次抬起脏兮兮的脸，用无辜和期待的眼神看向自己，而他也只能有气无力地一次次喊大叔再加一份以满足其尚未满足的胃口，甚至到了后面，已经记住了路明非说的内容的阿尔托莉雅开始主动举手喊出同样的话语，示意加单了。

路明非现在担心的已经不是能不能尽地主之谊了，而是他口袋里被攥在手心的几张票子到底够不够付款了。

“差...差不多了，呼...”

阿尔托莉雅深呼一口气，她绷紧的身子终于松弛了下来。

路明非的身体也松弛了下来。

他能不松弛吗？就他这个体格，真想要逃单也完全不是大叔的对手吧？

“老板...结账。”

“好嘞！”

当路明非将身上所有的钱全掏空交到大叔手里的时候，阿尔托莉雅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而是伸手把他面前那盘还没怎么动过的炒面也下了肚，不过这个时候路明非已经懒得计较女孩到底是因为矜持所以在还没吃饱的时候对自己撒谎，还是出于不想浪费食物委屈自己了。

“还差六块钱，看在这个小姑娘的份上给你免了吧！”

大叔乐呵呵地说道，他第一次见到吃得如此之香的顾客，对于厨师而言，也是一种认可，这几块钱的零头在十几份炒面的总价上也不值一提了。

路明非如蒙特赦一般连声道谢，随即一把揪住女孩的后衣领，把她提溜了起来。

“下次再来啊！”

路明非嗯嗯啊啊地挥了挥手，头都不回地快步离开了这个伤心地，或许三个人当中只有他不会怀念这个夜晚吧，至少现在还舔着手上的酱料意犹未尽的阿尔托莉雅显然对来到这个世界的见闻十分满意的吧，甚至在自己的御主付钱之后看他眼神也带上了几分敬意。

但反过来的评价就很简单了。

路明非叹了口气，以微乎其微的声音感叹道。

“真是一头好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