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诞生没多久的梅柳齐娜就像是一个具有神智的大号婴儿一般，虽然能够使用语言交流，但一举一动之间仍然需要监护人的呵护，尽管她选择的对象并不靠谱，或者说毫无责任感——后者一直试图远离她而独处，却只是被裸身的幼龙丝毫不懂得避嫌的缠着无法逃脱，无可奈何地接受现在的事实。

梅柳齐娜似乎以为路明非的冷淡态度是因为她身上保留的龙类特征，认真地解释着当她蜕皮之后，下半身的蛇尾便会进化成直立行走的双腿，到时候就能跟他一起走动了。

路明非在精神和肉体的两个维度都拗不过她，也就只能停留在湖岸，任由梅柳齐娜用缺少温度的身体依偎在他身边，仰望着一成不变的星空，不时回答她的问题。

尽管在他看来有很多都没什么好说的，梅柳齐娜执着于询问他的来历和姓名，但路明非又觉得自己总归是没多久就要离开这里，与其留下更多她根本无法验证成功的信息，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让她了解。

至于会不会回来，他对男孩所称这里正是阿尔托莉雅需要拯救的异闻带的说法半信半疑，可信度完全需要在其他说辞得到印证之后才能提高，在现在给予无端而难以实现的希望，无疑是另一种残忍。

这样的状态自然意味着空虚与无聊，好在龙似乎是一种嗜睡的生物，而对于尚未发育成熟的幼龙更是如此，梅柳齐娜虽然在意和讨厌他的答非所问，但在追问过程中却不自觉地睡着，尽管还会不时地警觉着睁开眼睛，却会在确认身旁的人类还在之后，又吐出均匀的呼吸声酣睡过去，二人就以这种奇特的方式消耗着时间。

此时此刻就算路明非再怎么迟钝也感觉到了周围的异样，虽说百无聊赖的状态跟上数学课有些相似，但距离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绝对过去了不止一日，然而漆黑的天幕却始终没有任何变化。

“这一成不变的天空是独属于这片区域的。”

苏醒的梅柳齐娜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轻轻摇了摇头：“由阿尔比恩的遗骸化作的大陆坐落在世界的最北方，而这里更是太阳永远无法照射到的地方，没有生灵，只有无边的寂静。”

“那束极光已经是上天的怜悯，一定是我对您的感激之情具象化的结果吧。”

路明非只觉得这是胡言乱语，只想着该用什么理由开导这个迷茫而找不到存在意义的龙女。

“你可以离开这里啊，这里名义上是阿尔比恩的墓地，跟现在的你又没有任何关系，你是与任何生命都不一样的存在，理应拥有独特的生存方式。”

路明非感觉自己就像是初中的德育老师，明明翻来覆去就那么干巴巴的几句，却不得不换着用词重复。

“既然你的生命本来就来之不易，不是更应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物吗？”

“可我不知道。”梅柳齐娜转向他，用纯洁天真的眼神直视着他，“请告诉我，您心目中美丽无暇的存在，应该具备什么样的身份才足以匹配呢？”

这问题就有点太难了，即便是擅长胡诌的路明非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词语去搪塞，意识错乱之间甚至磕磕巴巴地说出了只有小学生才会相信的话语。

“呃...自尊强大，举止有礼，不畏强权坚守正义，对待弱小温柔悲悯？大概...是这些吧？”

虽然就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惭愧地低下头，从心底里接受自己从未践行过的这些行事准则，他隐约觉得这对于一个强大的对象，或者说一条龙而言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即便说不清道不明具体原因，但似乎在她心里留下这个印象，就能改写某种注定的命运。

至少能制止它向着自己无法插手，甚至不可预测的崩坏前进太远。

“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