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血之哀么?
他想起了男孩消失前提到的这个指代模糊的词语,突然从字面上理解了含义,即便是同处一屋,拥有血脉联系的亲人之间都有着无法解决的隔阂,这种从内而外的悲哀确实早已埋藏在心底,只不过没有发现罢了。
而他现在厌倦了扮演宠物,身份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被主人托付在婶婶家,食宿明明是付足了钱尚且有盈余,但能不能上桌依然要看她的脸色,不时被赶出家门露宿街头。
似乎也没比在阿尔比恩好到哪里去。
他不想再揣测婶婶的想法,这种费心费力的行为应该用在更有意义的事情,而不是仅仅为了让一个本就看不惯他的人心情变好。
此时此刻女人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事实上她远没有表面的那么有底气,甚至可以说她对于侄子的态度是由自己潜移默化中主导的,将她在同为路家儿媳乔薇尼身上感受到的阶级差距,以堪称报复的方式转交到了路明非身上,并随着时间推移,真的从心里产生了卑劣的优越感。
她可以容忍路明非耍脾气,在外弄出烂摊子让她去解决,但唯一不能容忍的则是提起他爸妈给的那笔生活费。
那是对她的精神攻击,即便现在一年几万的人民币也足够满足路明非混吃等死的愿望,但在更早之前,那简直是一笔巨款,甚至比起她和老公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都多。
而那时路明非只是一个不记事的小孩,吵着要的最贵重的东西也不过是几十块钱的赛车,况且她也以玩物丧志的理由拒绝了他,大部分的钱自然而然地作为照顾路明非起居的酬劳进入了她的家庭账户。
婶婶曾经也担心过路明非指出这一点,便借口每次的汇款剩余都寄存在他名下的银行卡,却没想到总是耷拉着脑袋,听完她的话没精打采地点点头的侄子居然记得如此清楚,在自己的要害上给予了致命一击。
“都少说两句,你婶婶也不容易...”
叔叔见气氛不对,想挤到两人之间打圆场,但路明非并不想领这个情,而是语气平和地问道:“话说,叔叔婶婶记得我的生日么?”
看着二人面面相觑的神态,路明非不禁有些想笑。
“不记得也没关系,就当成收到打款的日子就可以了,毕竟我的存在最大的意义就在于此嘛。”
“明非!”
叔叔还想制止,但他在家里的地位本就和路明非差不多,此刻在婶婶缄默不语时的主动开口也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二月一号对吧?很好记,到明年那一天我就搬出去,办理寄宿也好,租房也罢,反正也就几个月的时间,以后也就不需要婶婶您费心在我身上的花销了。”
“今天就当是预习吧,虽然还要在这里叨扰一段时间,不过就不用麻烦您熬夜等我了。”
路明非说罢环视四周,径直走进房间,既没有像平时那样放轻脚步以免吵醒路鸣泽,但也没有停留太久,拉开抽屉拿走自己藏起来的零花钱,便目不斜视地从他在世上血缘最为亲密的人身边走过,推开门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