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根缓慢地踱着步,大概是因为路明非身份特殊的缘故,或是看准了他懦弱的性格难以掀起什么波澜,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寂寞,破天荒地想要使用一下长久压抑着的声带,她眼神空洞地开始独自说起她从未跟任何妖精讲述过的话语。
“从公元前的妖精历,到我统治下的女王历,我听过无数誓言,无数谎言,自然也可以断言,在这片由罪恶筑成的土地上,没有一个妖精值得拯救,当然,这个国家的结局也不配由你们处置,只有我,只要我还存在,那么不列颠就仍然屹立,相对地,妖精国的终焉,只配由我见证。”
“任何人所做的任何事情,我都不在乎,不管是预言之子和异世界的人类御主,还是那些勾心斗角的氏族长,或者是觊觎玉座的王之氏族,都无所谓——因为你们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死一般的沉寂,这位暴君的语气是那么不可一世,自信自负,冷漠地做出了她的判决。
“那...那你为什么没有直接杀了我,这样不是一劳永逸的做法吗?”
“没什么必要吧,也可能是因为我对你的印象并不差,至少比我曾经见过的另一个人类讨喜,不然我不会允许你跟兰斯洛特一起留在我的寝宫。”
“话说回来,你可能不知道,你留在诺里奇的外城区被我的魔术击中带回王都的时候,跟兰斯洛特卿抱得很紧,高文都花了不少力气才将你们分开,就冲着兰斯洛特没有表示对一个人类表示出厌恶的离奇事态,我也不打算对你处以极刑。”
“另一个人类?”路明非突然回想起格洛斯特的拍卖会,“您说的是名为贝利尔·伽特的男人吧?”
“你居然知道他的名字?”摩根皱起眉头,“我只听说他被茉莉安抓到,随后又逃脱得不见踪影了...你不会跟他有所关联吧?”
“没有!我们是在拍卖场碰到的,听说他跟您认识,就想买下以后询问内情...当时还碰到了您的女儿呢,最后他亲口说出的名字,然后一把圣枪飞了过来...”
“崔斯坦也到那里凑热闹了么...说起来,她就是从那时起行踪不明的...”
有着妖精眼的摩根很快便对真相了然于胸,还了他一个清白:“...事实确实如此,想必这也是你想问的问题之一吧,我为什么会如此仇恨一个人类,还有他跟我到底有什么关系。”
路明非急忙点点头,而摩根也没有隐瞒。
“这也是为什么我容忍你的存在的原因。”她指向路明非的手腕,“虽然都有着名为令咒的东西,但你没有试图用手腕上那可怜的魔力联系操控契约的对象,或者以为那是什么了不起的只属于人类的魔术,却不知每一个不列颠的子民都早就被我刻上了令咒征收魔力用以维持这个王国的运转...”
“他实在是太愚蠢了,作为让我看了一场好戏的丑角,圣枪应该是最合适于为他献上的见面礼,尽管他似乎很擅长逃跑和隐匿,但永恒的追击将会跟随他直到脱离我的魔术范围,有了他的出现,我自然不希望见到的第二个来自泛人类史的人类也是这么令人作呕。”
“还好,你虽然没有他那么狡猾而富有心机,但行为却算得上光明磊落,我认可你截至目前的表现,特许你可以作为王国历史上第一个自由的人类留在卡美洛,一切地带通行无阻。”
“如果你想通了放弃那小儿科一般的使命,想要获得永久的驻留资格,可以,兰斯洛特的担保我已然接受;如果你还是放不下那个小姑娘,打算回到她的身边,继续做一些无谓的破坏活动,也请便,不过至少在你做出决定之前,你是我,不列颠的女王所承认的客人。”
这个发展着实令路明非感到意外,毕竟摩根已经将他的目标与努力全都驳斥得一文不值,却又因为区区的性格而给予了贵宾般的待遇。
“关于王都的部分,就让兰斯洛特为你介绍吧,我会给她放一段时间的假,以表彰其过去的勤恳和操劳,如果还有什么事情想问我,提前预约,我也许会有闲工夫陪你聊上两句。”
摩根说完最后一句话,再没有等待他的回答,径直从后方离开,而路明非仍然呆立在原地。
试图掌控令咒契约的对象...也就是说他的判断并没有错,贝利尔手上的令咒绝不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只是什么实验留下的痕迹,毫无疑问,那上面残存的魔力是曾经缔结过从者契约的最佳证明,而根据现在获取的情报来看,他签订契约的对象就应该是...摩根才对。
但她却不受令咒的束缚,身份和经历也很难对应得上异闻带扭曲的规则,这之间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路明非一时半会完全想不明白。
至于她的发言,明明话里话外似乎都是在宣示着自己的力量,但...不知怎的,路明非总感觉这位女王并不像表面那样热衷于统治这个国度,从她不经意间流露的神态里写满了疲惫和厌倦,甚至在谈到他的部分的语气都更具热情一些。
就好像她没有真的考虑过将这个已经存在了几千年的国度存续下去,而是...
期盼着注定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