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许并不在意自己子民的生死,但妖精们的意见还是对于他氏族长的头衔有所影响,这也是摆出姿态的一部分;再者,他也许亏了收回土地这部分的利益,但是得到了另一笔报酬——女王给出的修缮费。”
“斯普利根很狡猾,他以之前请示时摩根承诺的‘灾厄不会威胁到撞钟堂’为由提出的要求于情于理后者都无法反驳,而善于见风使舵的他更是借口为应对南北妖精即将爆发的战争面见女王做准备,将这里的军队尽数作为自己的护卫带走,明摆着不想得罪在位女王和预言之子中的任意一方,见风使舵的本事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这样啊...总觉得他跟我认知里的妖精不太一样呢。”
阿尔托莉雅还是觉得难以置信,虽说妖精的性格千奇百怪,但那么看重财产的却是头一次见。
“你也注意到了吧?”奥贝隆微笑着指向金库城的标志,“他确实不是妖精,但也不是这个世界意义上的人类。”
“什么意思?”
“斯普利根大概是跟路明非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人类,因为无法回去,而将一切寄托在敛聚的财富上,包括金钱、艺术品等等,所以不列颠也好,妖精也好,统治者也好都对他无关紧要,能向他表现出的最大交易价值,便是守卫金库城的力量。”
“而当我戳穿这一点后,他便坦诚地承认了,作为换取我们进入撞钟堂的条件,他要求我们驱除那里寄宿的恶灵。”
“恶灵?我没听说过还有这种东西存在啊!”阿尔托莉雅不禁紧张了起来。
“那是铸就巡礼之钟的原材料所产生的最后一道考验,毕竟敲响它意味着获取整个氏族的认可,那么已经死去的妖精亡魂也在其内,也就是说...”
“那是上一任氏族长化身的妖精亡主。”
在三人明显感觉到周围寒气渐浓的时候,奥贝隆指向了钟上逐渐凝聚出的身影。
“乐园的气味,阿瓦隆的声音,是吗,你终于,来了吗?”
不祥的声音在阿尔托莉雅耳边回荡,显然这个已经称不上生命体的存在将她当作了在意的对象。
她没有机会感受第一次步入撞钟堂的那种神圣的感觉,也没机会瞻仰上千年前妖精们建造这里时留下的雕饰,更没机会凑近那口大钟完成自己的使命,便被妖精亡主拦了下来。
“...拯救我们,拯救不列颠,噢噢,可敬的预言之子,请回应我的虔诚信仰...将你的血肉给我填补这身被诅咒的尸骨吧!”
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啸声,亡魂朝阿尔托莉雅袭来。
加雷斯试图上前帮忙,但却一头撞在无形的障壁之上,额头立刻肿起一个大包。
“这应该就是巡礼仪式的试炼,当触发的瞬间,周围便会形成所属氏族妖精布下的结界。”奥贝隆皱起眉头,“到了这里我们真正能做的就只有用眼睛见证,见证属于阿尔托莉雅·卡斯特这个名字迈出响彻不列颠的第一步时的英姿!”
阿尔托莉雅闪身躲开妖精亡主的攻击,沉重的武器结实地砸在地上凹陷出一个大坑。
她原本以为这是只存在于精神上的战斗,然而亡灵似乎也有着实体的形态,外表已经看不出太多矮人乃至妖精的特征,手上拿着似乎是断裂的石板,彰显着其超乎活着的妖精的蛮力。
它的手腕脚腕上都挂着镣铐,好像在死去所凝结成的灵魂集合体依然在经受着惩罚,而现在挣脱了所处的炼狱试图重返生的一端,对于挡路的少女展现出了无比狂暴的姿态。
“用你的灵魂...代替我...我们什么都没做错!”
妖精亡主身形臃肿巨大,却并没有实际重量的束缚,瞬间便来到了阿尔托莉雅面前,伸出手臂夯了下来。
用法杖承接下来并不容易,但少女坚定的眼神没有因为这场不在预料中的战斗而产生半点动摇。
她确实想通了一件事,如果停滞在这里等待或许也能等到那个人回来,但她也有另一种向其传递消息的方法。
亡灵根本没见过蛮力上比自己更大的存在,居然被一根纤细的法杖架开,随即便听到来自预言之子的魔术吟唱。
“...事到如今,我不会再退缩,如果这也是巡礼必经的一站的话,我便要用魔术将你们驱除,净化这个原本代表着神圣的地方!”
阿尔托莉雅手中的法杖绽放出耀眼的光芒,晶蓝色的法阵显现在妖精亡主脚下,充盈的魔力激荡在整个撞钟堂内,依照着她的想法,按照构筑的法阵上的魔力流通路径化作无形的利刃在其身体上切割,并汇聚在一处完成了最后的终结。
少女从它已经开始消散的身躯边走过,比起刚刚踏上旅途时的她相比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或许不是力量的范畴,而是对于魔力的掌控以及魔术的运用,在面对过灾厄本体和妖精骑士之后,她更加理解了如何应用自己擅长的领域,而这份逐渐成长的自信也反馈在战斗当中的表现上,令她不再是遇到些许状况便手足无措的新人魔术师。
“...呵呵。”
阿尔托莉雅停下脚步,疑惑地向背后望去,尚被拦在外面无法进入的奥贝隆和加雷斯正满脸兴奋地向她招手,为她轻松通过试炼表示祝贺,但似乎并没有开口的迹象。
“神圣?不列颠的每一寸土地都透露着罪恶,你想做的,所做的,只不过是成为又一个名为梣那样背离种族的妖精罢了,现在,我许可了,越过去吧,越过我们的尸体,享受这一刻的荣耀吧,感受这种救世主的滋味,然后做好准备去杀死更多的妖精。”
“你会做得比上一任乐园妖精好么?成为史上最大的刽子手?”
“哈哈哈哈!”
妖精亡主的声音仿佛是成千上万的妖精拼凑出来的一般,音色当中有稚嫩清澈,有稳重成熟,也有混浊衰老,却都在一串笑声中戛然而止,伴随着身形彻底消散。
这是只有阿尔托莉雅听到的遗言,或者称为诅咒,试图在自己得到超度之前留下最后的痕迹——留在纯洁的少女心头。
阿尔托莉雅朝着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却只看到自己停下脚步的二人微笑了一下,示意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
从无名之森到索尔兹伯里,从西之牧场到格洛斯特,终于在走到的第三个城市得到了关于自己,以及路明非所付出努力的回报。
“我知道敲钟的做法,不用担心。”
她自言自语地走到了巡礼之钟前,举起了选定之杖。
“乐园之歌,内海之声。为了选定,裁决,修正而生之人。初始的骨钟,为迷子指示归途——请宽恕这个罪行!”
阿尔托莉雅并不知道刻在选定之杖上的铭文中指代宽恕妖精的对象是谁,但随着她的吟唱,选定之杖泛出了一阵白光,而在白光过后,是从诺里奇撞钟堂传出的,响彻不列颠每一寸大地,每一个街道的钟声。